却在每一次危险来临时,玉离笙都会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出去。
每一次都是。
许慕言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所发生的一切。
他自愿代替玉离笙受苦,与被玉离笙推出去挡灾,这是两码事。
许慕言自愿如此,不等同于他活该如此。
也许,在玉离笙的眼中,这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比得过自己的性命罢。
二十岁的玉离笙,终究不是许慕言的师尊。
许慕言到头来,真正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一片真心惨遭辜负。
“小道士,你疼得很厉害么?如若不然,我背着你走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了,玉离笙趁着魔人没注意,从旁低声地道:“小道士,你怎么不理我?”
许慕言心道,老子要不是现在手被绑起来,没手打你,都恨不得抡圆胳膊给你两巴掌!
居然还好意思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
许慕言终究不是个慈悲为怀的出家人,打他旁边经过,也绝对捡不到舍利子。
抛开他现在的身份是个道士之外,他不过只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经历了被人囚禁虐待,高空坠落而死,被人一剑刺穿喉咙,血尽而亡,死后肉身都被人吞食入腹,又惨遭剔骨而死。
现如今又被魔人用铁钩子穿透了琵琶骨。
这些随便哪一样单独拎出来,都可以列为修真界百大酷刑之中。
偏偏,许慕言这个命比小强还要旺盛,就好似路边的野草,无论经历怎么样的风刀霜剑,风吹雨打,就是死不了。
怎么都死不了。
疼。
他好疼。
疼得精神恍惚,疼得想死。
许慕言不想再理会玉离笙了。
他觉得玉离笙这个人真的……有病,打小就能看得出来,病得很不轻。
如果是在现实生活中,许慕言要是遇见这样的病娇,一定一个电话打给警察叔叔。
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精神病院里的护士,把人看牢了,千万别把玉离笙放出来嚯嚯别人。
可是,这里是修真界。
玉离笙的阴狠,并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被别人折磨成这样的。
许慕言可以理解,毕竟不知人苦,不可劝善。
但他很难原谅。
平心而论,倘若换作是他,在经历了玉离笙所经历的一切事情之后,也许会比玉离笙还要变态。
但无论如何……
玉离笙不能……最起码他不应该随随便便就将身边真心爱护他的人推出去。
长此以往,又有谁还会真心对待玉离笙?
“小道士,你不要不理我……是,我的确失手推了你,但当时,那魔人本来指的便是你。”玉离笙压低声儿道,微微低着头,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如果你不站出来,那么……那么被铁钩穿透琵琶骨的人,便是我了。”
许慕言:“……”
呦,居然还挺诚实。原本他还以为玉离笙死都不会承认从背后推了他一下。
“小道士,就当作是我对不起你罢,我……我从前受过太多刑罚,身子骨早就落下了诸多病根……每每遇见阴雨天气,简直痛不欲生。”
玉离笙压低声儿,悄悄用手指去勾许慕言的手心,颤声道,“我不能再受刑了,不能了……否则,我会死的,我不能死,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
他曾经答应过徐烟的,不管未来经历怎样的痛苦折磨,他都要好好活下去。
活着才有希望。
他要将缥缈宗上下屠戮殆尽,鸡犬不留!
哪怕是个鸡蛋,也要打碎!
不留一丝活口!
他要为徐烟报仇雪恨!
要让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因此,玉离笙不肯死,他好想活下去。
即便让他踏着别人的尸骨,得以苟延残喘,那也在所不惜!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就比你皮糙肉厚,铁钩穿透我的琵琶骨,我就不会流血,也不会痛,是么?”
许慕言何尝又能承受得住。
他原本就被魔尊踢碎了五脏六腑,能熬一天是一天了。
谁知道还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他也不是铜墙铁壁,金刚不坏。
怎么玉离笙就认定他不会有事儿呢?
“小道士,你就原谅我吧,好不好?”玉离笙摸索着,同许慕言十指相扣,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哽咽着道,“再有下回,我替你受,好不好?”
许慕言长长叹了口气,心道,再有下回,你还是会把我推出去挡刀的。
但他没有说出口,也没有收拢起手指,神色显得有些颓然。
离开魔界之后,又往南行了许久的路,一直到日落时,魔人才停了下来。
把一群炉鼎当作鸡鸭一般,直接系在了旁边的大树上。
之后便生了火堆,三五个成群围坐在火堆旁闲聊。
从山林间猎了野兔子,还有野山鸡,魔人虽然生性豪放,但终究不是野兽,自然也甚少茹毛饮血。
将兔子的皮随意扒一扒,也不开膛破肚,甚至都不用水清洗,直接就架在火堆上烤。
没一会儿就烤得油滋滋的,冒着浓郁的腥气。
几个魔人吃了几口,破口大骂道:“真是难吃!兄弟几个真是倒霉,什么破烂差事都丢给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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