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珠一颗颗打到他脸上,很快濡湿。
谢瑛伏在他肩膀,忽然什么都听不见。
风轻云淡,有一声清润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
十一娘,你若不喜欢莲心,便都给我吧。
你吃的下苦?
嗯。
那我去跟何琼之说一声,让他别扔掉,也留给你。
咳咳....你别去,我不吃别人剩的。
可你...
十一娘,你头上有片叶子,过来,我给你摘掉。
温热的手指触到她的发髻,头上一沉,谢瑛摸了摸,才发现是一对海棠珠花。
周瑄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道:好看。
谢瑛笑:有多好看。
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娘子。
你也是。
是什么?
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郎君。
风猛地掀开乌云,破出豁口洒下黄豆大小的雨点,噼啪砸到楹窗,哭声与雨声交缠,不断逼向谢瑛,拉扯着神经让她疼痛不堪。
画面潮水般涌来,瞬间挤满回忆。
越想,越疼,越疼,越乱。
十一娘,我很无趣。
我知道。
那你为何总要找我,不怕闷吗?
我不觉得闷,我喜欢你同你在一起的感觉,很踏实很安全,让我很想依靠。
那你靠过来,睡吧。
周瑄拍拍他的肩膀,皙白的脸上微微泛红,随后便将手搭在膝上,等着谢瑛的靠近。
他身上很暖,有股少年的阳刚气,又很让人安心,靠过去的时候,他似乎动了下,随后便维持着一个动作。
午后的阳光,轻柔洒下,谢瑛永远不会忘记那时的心情。
周瑄总记恨她忘了很多,不记得初次送他的物件,不记得绣了什么花样,打了什么络子,她的确记不住。
可她记着和他在一起欢喜雀跃的心情,那是一种感觉,让她在被忽视的环境里,找到可以存在甚至被重视的感觉。
周瑄或许不知道,在谢瑛被谢宏阔和崔氏遗忘的日子里,是他让谢瑛觉得自己依然被爱,被珍惜,她会变得更好,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底气。
她都没来的及说,她才知道。
谢瑛捧着周瑄的脸,哭到喘不过气。
从顾九章的角度,能看到她纤细的背影,如暴雨中的蝶,依附在周瑄身上,他吁了口气,上前握住谢瑛的手臂,用了很大力气,将人从后抱住。
可看清楚了,他死了,的的确确不会再活过来了。从此以后,你是我的。
莺莺,等孩子生下来,我会像对待亲生一般,保护你们母子。
母子。谢瑛冷笑着挣脱开,转身面朝顾九章。
若我生下公主,你们是不是要掐死她,换个皇子过来?
顾九章没有回应。
他的沉默等于承认,师出有名方可安朝臣之心,平百姓议论,他们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干涉朝政,把持朝局,她腹内的孩子便是最好的借口。
皇子尚小,陛下又无其他后继之君,七王爷代行摄政,以皇叔爷身份辅佐小皇帝,好一招挟天子令诸侯。
谢瑛站在床榻前,面白如雪,她轻轻扯起唇角,嘲讽的往满殿人影看去。
宫婢成群,内侍弓腰站立,朝臣中有些人她认得,有些不认得,赤诚忠心的被扣押府中,来的都是臣服七王爷一党,不多,而就在晌午那会儿,逆臣已经杀了几位大人,震慑威胁。
血水应该被冲刷掉,来时谢瑛还能看到地砖上的痕迹,空气中仿佛全都是腥臭味。
她很恶心,头晕目眩。
她拽住了帷帐,站定身形。
同宗同源,为强权灭绝人性,为私欲谋害天子,周恒!
你弑君篡权,僭位谋逆,终有一日你必将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狂怒蓄着全部力量,掷地有声,宫婢的哀泣渐渐衰弱,众人用余光悄悄扫向疯狂的谢瑛。
纷纷替她捏了把汗。
顾九章想上前拉她,谢瑛猛地自发间拔下珠钗,抵在自己胸口。
几日前,被幽禁在清思殿时,谢瑛便开始暗中磨砺钗尖。
如今早已磨得尖锐锋利,泛着冷冽的寒光。
莺莺,放下!顾九章吓得声音发虚,想上前,谢瑛发觉他的动机,厉声呵斥。
当我之前瞎了眼,错信你这般无情寡义之人,可惜平宁郡主一生清誉,毁在你的身上,顾九章,坊间说的没错,你就是一事无成,浪荡无形,你这辈子都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周恒使了个眼色,两侧人暗中向前靠近。
谢瑛大笑,尖口戳到胸口,扎透了衣裳。
她从腰间扯下荷包,将里面的东西胡乱倒出来,黑色的药丸蹦的到处都是,有几颗滚到顾九章脚边。
我根本就没有身孕,没有孩子,你们的算盘打错了!
周恒看了眼陆奉御,他慌忙捡起一颗,嗅了下,神色大变。
是什么。
王爷,这是假孕药。
谢瑛哈哈大笑着,簪尖抵在自己胸口,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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