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权势的拥趸,狂热的追求者。
近乎痴迷和变/态。
为此他能拱手送上所有一切,包括妻子,孩子,在他眼里,远远抵不过权势的魅力。
晌午过后,陆奉御便来给她诊脉。
谢瑛提早服下丸药,却仍是担心,现下可以借着月份小来掩盖脉象,等过几日呢,依照陆奉御的医术,是不可能无所察觉的。
滚开!谢瑛把碗掷到他脚边。
陆奉御阖了阖眼,面露老态,他微微低头,身躯佝偻,谢娘子,前些日子你本就与陛下发生冲撞,胎气不稳,若再不好生顾惜,这胎便保不住了。
你不妨好好想想,他毕竟是你和陛下的骨血,你便是再恨老臣,再伤心,也不能拿孩子出气。
沙哑的嗓音犹如秋日枯败的残叶,被冷风吹打着,破烂残喘。
让老臣为你诊脉吧。
他跪了下来,颤抖的身子近乎哀求。
陛下信你尊你,遇事亦从未怀疑过你,可你呢陆奉御,你如此辜负陛下的信任,心中可会安宁,自在?
你陷陛下于不义,可想过若陛下醒来会怎样处置责罚,你受的起吗?
谢瑛不得不套陆奉御的话来了解周瑄目前处境,她谁都不信,此时此刻,她连顾九章都不敢信了。
人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是极有可能叛变,更改初衷的。
她相信顾九章,却又不敢全然相信。
陆奉御扶着桌案,直起身来,神情悲怆:老臣对不住陛下,老臣会在陛下殡天后,追随陛下入土,老臣自知百死不能赎罪,但老臣..老臣别无办法。
谢瑛心中轰隆一声,仿佛有什么瞬间倒塌。
按照原先的计划,周瑄该醒了,在宫城被人接手后,在幕后主使露面后,他该立即召集暗卫,以及早就布排好的精兵强将,反杀剿敌。
他怎么了?
谢瑛无法呼吸,两眼一黑,知觉全无。
漆黑的夜,连风都懒洋洋的,上空乌云不断盘桓凝集,直直往下压来,透不过气。
谢瑛陷入噩梦当中。
梦里全是血,雕花楹窗,长条大案,青玉砖上,入目所及,猩红浓稠,她那双眼快要瞎了,想要用力分辨,可总也找不出周瑄的身影。
她想喊,喉咙犹如被人扼住,挣扎不过,意识里急的快要哭起来。
顾九章将洇湿的帕子搭在她额头,擦去细汗,又静静望着她极其不安稳的睡姿。
谢宏阔乜了眼,看清他那点心思,不由越发不屑。
他这个女儿,油盐不进,最难把控。
若不是为了后继谋划,他定然不愿同她纠缠,名不正言不顺,七王爷想要辅政,便得握住陛下的遗腹子,少内乱,少纷争,少去不必要的口舌。
到时七王爷是万人之上,那他谢宏阔便是辅佐万人之上的左膀右臂,地位何其尊贵。
更何况
七王爷的面相,是不大会长寿的。
等熬死他,谢宏阔便可独揽大权,至于被推上皇位的小外孙,还不是由着自己摆弄拿捏。
长远来看,他赢得彻底。
你可别打十一娘的主意。谢宏阔冷哼,提醒顾九章。
顾九章挑起桃花眼,笑盈盈的看过去。
为何?
她这人冷静无情,心最狠毒,你若只与她享敦伦倒也无妨,若对她动了心思,到头来难受的是自己。
顾九爷,你相貌堂堂,前程无量,大可不必为了儿女私情耽误自己,有些东西,尝尝滋味便罢了,没必要死缠烂打。
顾九章忍不住笑出声来,很难想象,这话出自一位父亲之口。
他教唆别的男人对自己的女儿不负责任。
顾九章捏着眉心,摇了摇头。
谢宏阔见他不服气的模样,便再度语重心长道:你或许觉得我冷情,但若有一日你活到我这把年纪,看透人心,便会觉得今日这番话,是由衷的贴切。
不必顾虑什么忠诚,相守,也不必介怀对方被谁拥有,只要想要,便去掠夺,手里握着足够强大的权势,你要什么,有什么。
你看陛下,不也是这么来的吗?十一娘可是云六郎的妻,若非陛下从中阻拦,两人现在也不会和离。
说到底,作为男人,你得先有权势,旁的,根本毫不重要。
他自认说的真挚,摸起茶盏啜了口。
顾九章抬脚放在圆凳上,掸了掸袍尾,斜挑起桃花眼轻嗤:谢大人这番话,着实令人受用。
谢宏阔眯起眼睛,还未得意,便听顾九章又道:若我果真都将您的本事学去,我还真怕我阿娘认不出我来,进门喊我做猪狗。
呵。谢宏阔兀的冷了脸,倒也没有勃然大怒,上位者才最高贵,你且等着瞧。
谢瑛睡得昏沉,醒来时殿内燃着烛火,通明如白昼一般。
她坐起来,浑身都是汗,衣裳黏腻的贴在身上,她张了张嘴,唤白露的名字。
一只缺了小指的手挑开帘帷,顾九章歪头看来,唇角微启,看见她便弯了腰,探身进去。
莺莺,你睡得太久了。
殿内没有外人,谢瑛警惕的看了圈,往前挪了一下,凑到顾九章耳边小声道:陛下究竟打算何时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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