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扑入火中,反激起更加璀璨的势头,欢声笑语接踵而至。
周瑄屏息凝视,谢瑛和云彦皆已消失不见,只白露和寒露急得到处寻找。
他握了握拳,太阳穴兀的一跳,他合该在登州便杀了云六郎的,他没想到云六郎还敢招惹谢瑛,还敢动他的女人。
他抬眸,何琼之迅速赶至他身旁,听见一声冷冷的命令。
去找谢瑛,如若发现她跟云六郎在一处
何琼之微抬起眼来,便见圣人淬了毒似的目光,闪过杀意。
杀了他。
太液池畔水很凉,尤其下着雪,仿佛有股摸不到的冷意沿着骨头往肉里钻,手炉在熙攘中丢失,谢瑛顾不得回头找,便被人一把拉住手腕,黑甲在夜色里泛着冷光,顾九章朝她咧嘴一笑:莺莺,爷来救你了。
顾九章对宫城甬道极其熟悉,领着谢瑛左冲右撞很快离开明处,他警觉性很高,听到一点动静便立时拉谢瑛避在墙角,两人都瘦,待巡视的禁卫军擦身而过,他又继续往前。
直到将人送回清思殿殿外。
望见明亮的灯火,他站在暗处,手心全是汗,桃花眼亮的宛如明星。
莺莺,方才云六抱你,被圣人瞧见了。
谢瑛一愣,顾九章又道:他可是真蠢,明知斗不过还敢硬来,你当初怎么会选他做夫郎,他除了会读几本破书,会画画写诗,又长了张能看得过去的脸,哪儿好了?
顾九章顺势往树上一歪,漫不经心提防周遭动静。
谢瑛揉着手腕,小声道:他哪都好,只家里牵绊多,好些事情不能随心。
那都是借口,他要真喜欢你,早就带你走了,你们可成婚好几载,就他家那个大姑姐,京里谁不知是何脾性,外人都知做她弟媳难,云六不知道?
他无非觉得你懂事,装傻罢了。
要换做是我,一早带你分家出户,哪里轮得到圣人....
他忙禁口,给自己轻轻扇了一嘴。
我说错话,你不爱听就当放了个屁。
谢瑛笑,想进去,便福了一礼道:今日之事多谢,下回可别放火了。
顾九章摸着后脑勺,桃花眼闪着欢喜,你没事就好,快进去吧。
谢瑛转身,忽被他拉住手指。
怎么了?
莺莺,你哪日想离宫,跟九爷说,九爷上天下地也给你想法子。
谢瑛咬着唇,深深福下去。
顾九章忙不迭去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粉嫩似雪,呼吸绵密香甜,顾九章只觉得神魂颠倒不过如此,短短一瞬,脑中仿若流转千年,她的唇,她的眼,她仰起头来望向自己时的眸底,无一不叫他心尖发痒。
触碰她衣袖的手猛一瑟缩,顾九章打了个抖,心虚的背到身后。
一股异样的暖流沿着指尖传到胸腔,又很快蔓延开来,冲涌着抵达每一处角落,他捻着指腹,默默回味方才的感觉。
九爷,你心好,救过那么多人,又想来救我。可我跟腰腰,音音棋棋文文她们不同,救她们用银子,救我,搭上命也不成。
你是九爷,也是顾家九章,更是平宁郡主独子,请千万不要为我涉险。
我很好,与陛下是青梅竹马,我很喜欢他,愿意留在宫中生活。
顾九章心里头登时空了一块,诧异的张开嘴,半晌才问:那你当初跟何琼之私奔。
我没有。
谢瑛没法解释,只好编谎话继续说道:我只是跟陛下赌气,溜出宫散心。
所以烧了珠镜殿?
顾九章笑,抱起手臂浪荡子一般:莺莺,你回去吧,我心里门清。
这小娘子,心眼真好。
顾九章想着,嘴角翘了起来。
他可不是云六,办不成事反倒给莺莺添堵,他要办,就得一步办成。
大傩表演接近尾声,何琼之遣出去暗中搜寻的人相继回禀,皆未有收获,直到盘查丹凤门的一路折返。
云六郎走了?周瑄皱眉,神色阴鸷,可细细查过他的马车。
属下仔细查过车内车外,也试过是否有密格,云大人乘坐的马车结构简单,属下与他人尽管扣留其半个时辰,仍未发现异常,故而放其离宫。
何琼之拱手道:陛下,其余几道门亦有守卫巡视,截至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十一娘出宫踪迹。
周瑄凉眸往太液池扫去,心里头颤的厉害,攥住的手抠的死死,一股把握不住的惊惧惶恐慢慢袭上胸口,他暗自逼迫自己冷静,沉下心来想谢瑛去处,然草草思忖了几个,脑中一片混乱。
宋清那边怎么说。
他...
陛下,陛下,谢娘子回去了。远远跑来个黄门,还未走近便扑通跪在地上,谢娘子回清思殿了,她怕白露和寒露找不见自己担心,特意让奴才过来说一声。
周瑄松了口气,面上不显,只沉声嗯了句,转头便往清思殿走去。
殿门虚合,周瑄伸手一推,沉重的雕花楠木门打开。
她穿着藕荷色对襟长裙,腰处绣着清雅的芙蓉,站在落地蜀锦屏风后,擦拭未干的青丝,听见动静,在门打开的一瞬,静静回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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