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谢家一日不走,谢瑛那颗心便日日悬着,不得安稳。
阴暗潮湿的刑部大狱,时常传来尖锐凄惨的嚎叫。
而处于最深最隐蔽的一间囚房,关的正是四皇子周琛,他背靠着墙壁,屈膝坐在脏臭的湿草上,又阴又冷,像阴曹地府。
没有窗牖,暗的连眼睛都要坏了。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狱卒纷纷止了呵斥。
周琛懒懒往外瞥去,忽然瞪大眼珠,似不相信,又使劲眨了眨,随后死死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
竟然是你!
周瑄冷冷乜着他,低声叫了句:四哥,可意外?
身后人躬身低头,道:四殿下,正是微臣。
第14章 ◎仗势欺人◎
一连数声倒吸气,一声比一声绝望。
周琛抓着木棱,两只眼珠犹不相信的瞪向外面,复又拧过头,朝周瑄颤了声笑,浑身气力仿佛被抽净,咣当蹲倒在地。
吕骞站在阴影中,唇轻抿,面容平静。
周琛喘着粗气,胸口处却像被巨石压碎,沸腾的血四散而去,直到他手脚冰凉,口唇发干,形如槁尸。
最后翻盘的机会都没了,久不见光的山洞被人猝不及防堵上,空气稀薄,不会一击致死,却会一点点把人的自尊生机慢慢磨灭,磨到最后只剩下不甘与挣扎,踩到泥里仍想苟活下去。
四哥,你从来都没看透过他。隔着门框,周瑄淡淡说道,疏冷的目光挟着凉薄,没有讥讽,没有嘲弄,只是冰冷的如霜如雪。
周琛晃了下身子,勉励抬起头,强撑着笑道:算了吧,你又好到哪里去?
当年不还是被排挤出京,丧家犬般可怜,你了解他?呵
周瑄不说话,却有股不怒而威的帝王相。
你是不是改过诏书?啊?!是不是?周琛咬牙瞪着他,忽然打了个激灵。
你拿什么收买的吕骞,还有什么能收买的了他,我不信你承诺的会比我要多,他为什么要背叛我,老六,为什么?
似癫狂一般,他前言不搭后语,像质问,更像是自问。
四哥,吕骞是他钦点的状元,他挑中的人,你以为能为你所用?
此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周琛登时僵住。
他曾听母妃说过,父皇与王皇后是少年夫妻,情谊深厚,父皇深爱着王皇后,故而一定会立周瑄为储君。
他半信半疑,作为仅次于周瑄受宠的皇子,他对东宫之位一直存有心思,直到王皇后崩逝,周瑄被遣离京,整个王家都隐匿江南,他的机会来了。
笼络朝臣,私交党羽,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以为皇位必定是自己的。
父皇病笃,他日夜侍奉,然却不知父皇早已派出精兵强将前去边境送信,召周瑄回京。
他嫉妒的发狂,盘算多年岂能容忍旁人夺位,他要杀了周瑄。
如果不是王家,他已经得手。
皇位是他的,坐在牢里的人该是周瑄!
你胡说!周琛大口喘气,根本不愿听他言语,不是真的,父皇怎么可能算计我,他宠爱母妃,每一次陪膳都会为我夹食,他从没对你做过的事,却都为我做过。
不可能,你在诋毁父皇,你罪该万死!
明明心中已有答案,偏不肯承认,周琛捧着头,怒目如火。
周瑄垂下眼皮,污脏的气味一刻都不想再待。
你回来,老六你回来!
咚的一声,周琛撞到门上,双手张牙舞爪往外够,试图抓住他的一缕衣角。
老六!老六!叫声贯穿牢房,声嘶力竭。
你才是最可怜的一个,你什么都没了,除了皇位,你什么都没了!
吕骞顿住脚步,与何琼之分站在周瑄身侧,见他如青松般屹立不动,通身上下仿佛涌动着杀气,不禁余光瞥向狂叫的周琛,暗暗捏了把汗。
是,他是孤家寡人。
母后自缢,谢瑛背弃,父皇将他推上皇位,不是出于爱子之心,而是相比于其他皇子,他更适合那个位置。
又高又冷,无情之人才能守得住。
他也只有权势了,他也一定会握住它,对于背叛抛弃过自己的人,他要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吕骞,你要清楚,自己究竟是谁的人。
吕骞打了个冷战,当即拱手作揖:臣唯陛下之命是从!
禄苑
云臻身子一软,手里头的瓷盏滚到地上,摔得粉粹。
曹氏默默心疼那套六瓣葵口碗,越州青瓷,前几日刚到手的茶具,少一只都没法用。
刘妈妈收拾好碎瓷,将丫鬟都撵到院里候着。
吕骞升官了?金紫光禄大夫,阿娘你没听错吧?
吕骞曾是四皇子的亲信,为其出谋划策做过不少阴晦事,云臻虽不清楚具体都有什么,可到底不会清白,即便当今不追究,也不会放过,何况提拔到正三品文官这简直不可思议。
六郎亲口说的,还能有错?曹氏虽然惋惜,可又不敢过分表露,怕云臻失落生出不该有的想法,遂面不改色劝道:别多想了,他是好是坏都同你没有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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