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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门态度立时恭敬,夫人哪里话,都是做奴才的本分。他悄悄掂了掂分量,当即觉得再捱些冻也无妨,那您先在这儿等等,我手头还有个活儿没忙完,便先告辞了。
    谢瑛点头,黄门作揖离开。
    她低头,手中提着的食盒包了厚厚一层绵衾,只是不知道圣人究竟何时能走,天是没命的刮风抖雪,她打了个喷嚏,鼻子酸酸的。
    馆内安静,书页翻动的声音犹如春蚕啃噬桑叶,雕花铜炭炉烧的呜呜作响,时不时发出爆裂的烧灼声。
    陛下,这位便是魏公的得意门生,校书郎云彦,前几日修整完毕的国历亦是由他主笔。隋侍郎看向旁侧官员,伸手指着右边第五人。
    周瑄扫去,入眼是先是看见他微低的身躯,月牙色襕衫清淡儒雅,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修长,骨节清隽有力,他看过云彦的书,史馆呈奏的典籍中有他的文墨,那笔字倒也对得起这双手。
    隋侍郎见他在打量,便忍不住叹道:若老臣没记错,魏公只收过两个弟子,一个是云六郎,另一个便是圣人您呐!
    声音苍老不失力道,言语间透着自豪欢喜,说完便满怀期待仰望周瑄,自然是等他附和两声。
    周瑄挑起眼尾,想到魏巡曾说过,云六郎和他很像,开蒙早,肯苦读,没有一点绮襦纨绔风气。
    外头的风呼啸着吹卷帘栊,雪片子将那明黄色窗纸打的透湿模糊。
    廊下婢女冻得直搓手,院里不知何物倒地,哗啦的巨响惊得数人跑去拾掇,就连馆内,仿佛也忽然冷冽下来。
    周瑄抬手,压在修撰的国历上,目光却往门外影壁投了过去。
    声音清朗疏淡:校书郎,劳你为朕讲解一下新编国历与往年的差异。
    抬头,吩咐黄门:备下吃食,一并端来弘文馆。
    风咔哒一下吹动门板,密匝的雪似乎更猛烈了。
    第4章 ◎的确该要孩子了◎
    当今御极后办了不少官员,三馆亦是如此,年后搬宫,大量书籍需要规整修撰,然人手不足,故而个个都当骡马用,不分昼夜,巷道中经过的官员无不脚步疾驰,乘风一般。
    谢瑛都要冻僵了,眼前白茫茫全是雪。
    十一娘?试探的声音带着几许惊讶。
    谢瑛抬手擦着睫毛上的雪花,回头,但见一身穿绯色圆领官袍男子逆光而来,精瘦健壮的身躯孔武有力,三步并作两步朝自己跑来。
    何琼之?谢瑛怔住。
    当年她去书馆,除了周瑄,最多见到的人便是何琼之。
    他与周瑄关系自幼便好,离京后跟随周瑄经历了几场硬仗,在军营打出名声,现下已经是三品右威卫将军,官声显赫。
    意识到自己失态,谢瑛往后撤了步,改称道:何大将军。
    何琼之没在意称谓,只是重见故人显得很是兴奋,忍不住咧嘴笑道:老远还以为看花眼了,没成想果真是你,冰天雪地,你在这儿站规矩呢!
    谢瑛跟着笑:当我还没出阁时候呢,我都嫁人三年了,早就不用站规矩。
    从前但凡谢瑛去迟,多半是在家中被谢宏阔责罚,或关在黑咕隆咚的柴房自省,或跪在烟熏火燎的佛堂抄经,以至于何琼之常打趣她,是站规矩的常客。
    何琼之更黑更瘦,人却很精神,浓眉大眼透着股干练劲儿。
    你来这儿做甚?
    谢瑛往前拎过食盒,弯眉道:今日郎君生辰,我来给他送碗汤饼。
    何琼之感叹:咱们三人,谁都没想你是第一个成婚的,方才我看见他了,果然不负云六郎美名,面若冠玉,斯文儒雅。
    进去等吧。何琼之站直身子从阴影中拔出脚来。
    谢瑛摇头:圣人在,我过会儿进去。
    何琼之哦了声,想起两人断绝关系的事来,这些年周瑄片字不提谢瑛,想来当初的矛盾天大,两人都是倔脾气,平时瞧着挺讲道理,翻脸后却谁都不肯低头,但凡有一个肯让步,也不至于闹成今日的局面。
    何琼之如是想着。
    长条案前,云彦依旧在为周瑄讲解,声音平和纯粹,举手投足间能看出修养极好。
    何琼之默默看向被风拍打的毡帘:谢瑛那身子骨能受得住吗?
    咬咬牙,他状若无意道:外头有个小娘子,提着汤饼站在墙根下冻得直打哆嗦,也不知道谁家的。
    汤饼二字咬重了些,唯恐云彦没听明白。
    说完,也不敢去看周瑄,心虚的仰着头,盯着横梁一眨不眨。
    云彦手一顿,忽然想起今日是自己生辰,忙起身作揖:圣人见谅,约莫是内人给微臣送汤饼,她这两日身子不大好,容微臣前去看看。
    周瑄神色冷冷,斜向手边冒热气的汤饼,云彦看见,解释道:今儿是微臣生辰,还望圣人准允。
    去吧。
    内间只剩下周瑄与何琼之,安静的有点骇人。
    何琼之讪讪笑道:云六郎和他娘子倒是恩爱的很。
    周瑄抬头,眸光清冷深邃。
    何琼之捂着眼睛避开,心道:不好。
    当年他和周瑄醉酒,问过一嘴谢瑛的事儿,周瑄当时就是这副表情,也不说话,就那么阴恻恻的看着他,看的他小腿肚直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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