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焱今天没扎小辫,头发只能算是普通男生里比较长的,留着普普通通的发型,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纯黑色夹克,在三位长发大哥的映衬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帅哥,甚至显得有一点乖巧。
葬礼结束后,陆辰辞走出殡仪馆,看到那位普通帅哥站在墙角,守着垃圾桶抽烟。
他思忖片刻,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
这次江焱认出了陆辰辞,但表情显然有几分意外。
“你是关修的朋友?”江焱问。
陆辰辞:“我是他父亲的朋友。”
江焱想起来了,关修的父亲是知名画家,而眼前这位在画廊工作,貌似还是个管理层。
江焱的几位同伴还没出来,他也抽够了烟,索性跟陆辰辞聊了几句。
他告诉陆辰辞,自己是玩乐队的,关修也是,自己乐队的鼓手跟关修以前还是队友。关修有一些精神方面的问题,从二十七岁那年就试图自杀,开玩笑说要加入27俱乐部,但每次都被家人朋友及时发现并救回来。今年他三十一岁,终于如愿以偿地离开了。
“走了也好,不用再承受痛苦了。”江焱抽完最后一口烟,把手中的烟头在垃圾桶上方碾灭,随手丢了进去。
陆辰辞不认识关修,因此更多考虑的是生者:“可是他的家人会替他承受剩下的痛苦。”
江焱语气淡淡:“他父亲可以把这种痛苦转化为创作的养分。”
陆辰辞脸上浮现一丝苦笑:“这未免太残忍。”
“搞艺术的不就是这样?”江焱歪头看着陆辰辞,“你不是在画廊工作么?”
陆辰辞:“但我不是搞艺术的。”
江焱:“那你是做什么的?”
陆辰辞:“算是……商人吧。”
江焱:“都说商人冷血,但你还挺有人情味。”
陆辰辞自嘲地笑笑:“如果关老师真的把这种痛苦当作创作的养分,我会帮他把痛苦卖出高价的。”
“把他的痛苦卖出高价。”江焱细细咂摸着这句话,“这句话很适合当歌词,如果哪天我用上了,会付你版权费的。”
陆辰辞:“不用,送你了。”
江焱那几位同伴出来了,他告别陆辰辞,一行人离开青山墓园,来到DM酒吧。
DM是一家滚圈知名酒吧,经常有重型金属乐队在这里演出。江焱玩的不是重型音乐,但他七年前来这里喝过酒,在这里认识了关修和安杨。
当时二十一岁的江焱正处于人生低谷,每天过的浑浑噩噩,一心想要把自己淹死在酒精和金属乐的包围中。
那天晚上,他在DM独自喝闷酒,听台上一支旋律死亡金属乐队表演。
鼓手打的很棒,但吉他手不行,一首歌弹疵好几次。然而现场环境嘈杂,音响震耳欲聋,前排观众都在跟着节奏疯狂pogo,没有人在意吉他手手滑这种细节。
只有坐在吧台前的江焱忍不了。
他本就心情糟糕,正想找茬发泄一下。
这支乐队演出结束后,也来到台下凑了一桌喝酒,江焱走上前去,先夸了鼓手打的好,然后扭头挑衅那名吉他手,说他弹的像屎一样。
那名吉他手就是关修,他知道自己没弹好,本来就挺懊恼的,又被这个不认识的毛头小子公然嘲讽,瞬间恼羞成怒,抡起拳头就去拽江焱的衣领:“你踏马成年了吗就来酒吧喝酒?!滚回家吃奶去!”
江焱一脸嚣张:“老子吃奶也比你弹的好!”
其他人赶紧把他俩拉住,俩人一个气冲冲、一个醉醺醺,隔空挥舞着拳头互骂,直到酒吧老板出来主持大局,对江焱来了一句:“你行你上。”
然后江焱还真就上了。
他拎起关修的吉他,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个拨片,冲上台去弹了一段John Petrucci的《glasgow Kiss》,指法干净,节奏极稳,BPM飙上180+,失真音色下华丽的前卫金属旋律瞬间席卷全场。
迎着现场这些乐手和酒吧顾客们震惊的眼神,他得瑟地下台把吉他还给关修,把拨片顺手丢他身上:“怎么样?服不服!”
关修本来是服气的,但被他用拨片这么一砸,又砸出了火气:“你踏马是来砸场子的吧!”
俩人差点又打起来,最后又是酒吧老板把两边劝住,然后问江焱:“兄弟,你是哪个乐队的?”
江焱怔怔地盯着关修手里的吉他,好像没听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哪个乐队的……?”江焱喃喃重复着这句话,认真回忆了几秒,突然扑到酒吧老板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没有乐队了呜呜呜呜……哥,我没有乐队了……他们不要我了呜呜呜……”
在这位小老弟颠三倒四的叙述中,大家知道了,他是一名朋克乐队吉他手,前不久被自己的乐队给“开除”了。
旋死在国内比朋克还要小众,生存空间非常狭窄,纯靠热爱很难坚持太久,而散伙只需要一句“我不玩了”,同为滚圈大怨种,大家对江焱失去乐队的遭遇感同身受。
原本玩重型的乐手是瞧不起朋克的,认为朋克吉他手只会三个和弦毫无技术含量,但偏偏又遇上江焱这么个异类,年纪轻轻竟然能把前卫金属吉他大师John Petrucci的高难度曲目弹这么溜,不得不服。
那天晚上江焱以美强惨的抓马形象赢得了这支旋死乐队几位花臂长发大哥的尊重与关爱,被他们拉着称兄道弟猛一顿灌酒。江焱本来就酒量不咋地,喝了个昏天暗地,吐到亲妈都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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