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弦承受着他的非礼,一路叮叮当当,被他又揽回了水云居。
一招不行,温初弦便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她不喜欢听戏时那么多婢女跟着,便要求撤了那些人。
派那么多人跟看囚犯似地看着我,夫君是连我听戏都不放心吗?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给我找什么戏班子。
她嗔怪半晌,又赌起气来,眼泡包着泪水,便要落下。
谢灵玄见此,软语说,什么囚犯,我怎么不放心你了。别人家的大娘子都喜欢摆谱儿叫一堆人伺候着,偏你不。好了,你既然不喜欢人跟着,我将她们撤了便是,只留汐月和乐桃伺候你,你可满意了?
温初弦道,她们二人也总是惹我厌烦,你叫她们也走吧。只有你从前那个通房云渺,最是乖顺听话,合我心意,我只要她陪伴就行。
谢灵玄沉吟片刻,却不似方才那般立时就答应。
他捏起她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亦庄亦谐道,我的通房?你明明知道,那不是我的通房。娘子把周围所有人都支开,是想做什么?
他目光凉了一分,如天上的疏星淡月。温初弦仰着脑袋,怔怔凝视他清俊的五官,一瞬间有种心事被当场看穿的感觉。
她知道眼前人是个玩心计的祖宗,自己绝玩不过他,口中讷讷,竭力想编出些可信的谎言来。
可半晌谢灵玄却似释然,主动道,罢了,些许小事,我相信娘子,不问了。
温初弦直擂鼓,模糊嗯了声,确实没有其他理由,我,我真的只是不喜欢热闹。
他答应了,仿佛是宠极了她,对她有求必应。又仿佛是绝对信任她,夫妻嘛,枕边之人,本就该互相深信不疑的。
温芷沅的孩儿没了,家中出了丧事,所以温初弦也不能再在家中作乐,戏班子收拾收拾,提早被请出府去了。
温初弦原以为还有数天的时间慢慢了解那话本先生,不料转眼就要分别。
有了谢灵玄金口诺言,那些个缠人的婢女终于不再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了,连汐月和乐桃两个大丫鬟也受到了冷落。
谁都知道,如今公子最宠的是夫人,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午膳用了几杯冽酒,温初弦以轻纱遮面,在清凉阁的小亭台边打盹儿。云渺蹲在她旁边,一瓣一瓣地为她剥着橘子。
主仆二人,一静一动,在这安详的午后甚是和谐。
萧游前来辞别之时,正好看见美人慵然冬困的这一幕。
他本能地屏住了呼吸,脚步缓了。
隔着栏杆望过去,姑娘娟秀贞静,乌云般的发髻蓬松地散在两侧,作浅浅酒晕妆,端是绝色动人。她柔滑红润的肌肤如白玉,一时间把他的魂儿都慑去了。
萧游怔怔拿出随身小本,开始记叙她的睡姿。
他的脑海中有数不清的溢美之词来形容她有多好,自己心中也有数不清的情绪,几乎压抑不住,要滋生而出。
那一瞬间,他忽然想不顾一切地向她效忠,即便她登时要他挖出心脏来,他也给了。
云渺瞥见了他,小声嘘,做了个手势。
萧游回过神来,立即惭愧无比。
他真是无耻,他还懂一点礼节不懂,竟对着一位熟睡的夫人臆想。
他不是人。
萧游蹙起墨眉,克制地摇摇头,转身奔开。
强大的沮丧和落寞感萦绕着他,他忘不了她是个有夫之妇,亦清清楚楚地明白,她已经心有所属了,她的所有爱意都在她丈夫那里,是不可能分一丝一毫给别人的。
他刚才那么盯着她看,真是亵渎了她,该死。
萧游觉得自己神志可能有些失控,决定不告而别。
温小姐的话本他也不再继续写了,只要今后再不入谢府门,他自然会慢慢淡忘温小姐,变回从前那个冷静又守礼的他。
只愿她和她丈夫在一起,一生都像现在这样意与情融,美美满满。
萧游刚一走,温初弦就睁开了眼睛。
她感觉到有人在偷看她,在这个家中,谢灵玄想与她亲近自然会横刀直入,能这般偷偷摸摸的,只有那个外人。
看来她猜得没错,那一位话本先生,确实对她有情意。
温初弦起身,略略伸了个懒腰。
云渺将新剥好的橘子奉上,夫人怎么睡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起来了?可是奴婢吵醒了您?
温初弦没头没脑地问,你兄长就是写话本的萧游吧?
云渺点了下头,不知她此问何意。
温初弦摇摇头,把橘子瓣推到一旁。独自来到栏杆边,眺望着谢府远处的风景。
她现在神不守舍,没有任何心情吃东西,一个内心深处的念头升腾上来,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清晰。
她曾深深后悔,上次在静济寺没有抓紧时机私逃。
而眼下,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如果她能豁出去逃走,被谢灵玄抓回来必然难逃一死但若是成功了,她将重获新生和自由,不用再在仇人的脚下苟延残喘,也不用再与狼共枕,如现在这般不人不鬼地活着。
温初弦叫云渺找来了一把更锋利的钳子,依旧使了十足十的力气朝那铃铛薄弱处钳去,虽然还没有拧断,好歹在铃铛的开口处剪出了一个缺口很细小,勉强能将铃腔里的小银丸倒出来,叫铃铛再发不出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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