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只是头一天。
第二天,富察是嫁在进城的姑奶奶们,也都带着女婿回家省亲,最主要就是见见明若这个未来的四福晋。
到了第三天,相熟的同僚和远一些的姻亲,也都登门道贺。
接连几天的热闹,让明若彻底冷静了下来。
她再一次想起了自己这辈子的身份。
身为富察是的女儿,就算不能为家里增光添彩,也不应该让家族为自己蒙羞。
心底那股想要抗旨的冲动,彻底沉寂了下来。
——有抗旨的想法,我真是疯了!
无论是明若还是胤禛都不知道,当这份栓婚圣旨在整个京城传开的时候,乌拉那拉氏费扬古的府上,有一个人狠狠松了口气。
——命运真的改变了,这辈子她不用再忍受丧子之痛,不用再为了丈夫对自己只有敬重而痛苦了。
先有李氏,后有年氏,这两个宠妾一人压制她十几年,中间还有耿氏和钮祜禄氏平分秋色。
她这个嫡福晋,做得实在是可笑。
就算最后登上了后位,又能如何呢?
一个无子无宠的皇后,空壳子罢了。
就连病死在了紫禁城,远在圆明园的皇上也不愿意回宫为她治丧,并特意下旨,她的葬礼一切从简。
孝敬宪皇后,这是她在史书上留下的淡淡一笔,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唯一一抹痕迹。
皇后死了,还有熹贵妃统领后宫。皇上怎么会缺少替他打理后宫的人?
谁又能想到,年氏一进府就迅速失宠的钮祜禄氏,会成了最后的赢家?
真是时也,命也!
不过,这辈子,这一切都和她没关系了。
费扬古家的大格格有多庆幸,明若的心境就有多复杂。
她也知道,胤禛的心境肯定和她一样复杂,甚至比她还要复杂。
若不然,他也不会离京办差前,不往富察府上递只言片语。
幸好宫里有两个娘娘替他描补,胤禛早上离京,等到下午的时候,承乾宫娘娘和永和宫娘娘的赏赐,就一前一后到了马奇府上。
原本舒穆禄氏心里还有点犯嘀咕,觉得是不是四阿哥变心了,不满意这桩婚事。
那两位娘娘的赏赐来了之后,她立刻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只要两位娘娘看重你,你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她也做过人家的儿媳妇,而且头顶上还是嫡婆婆和亲婆婆两重婆婆压着,自然深谙给人做儿媳妇的苦楚。
无论是什么原因,两位娘娘表达了善意,对明若来说,就是一件大好事。
“不过,待到成婚之后,你还是得好好笼络四贝勒。四贝勒已经有爵位在身,你们成婚之后,应该很快就能开府自己单过。只要每月初一十五,按时进宫陪两位娘娘说说话,你的日子轻松得很。”
听着额娘一句一句的叮嘱,明若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但这都是额娘第一片慈心,上辈子很少感受到母爱的明若,还是很受用的。
就在她不断的给自己下心理暗示,慢慢地接受了这门婚事时,胤禛失踪的消息,突然传回了京城。
当然了,这种事情不可能传得沸沸扬扬到处都是。可明若是在道录司任职的,胤禛是道录司的首脑。他出了事情,道录司纵然不是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也是第二个。
这件事普通人明显解决不了,康熙很快就传召了如今的道录司负责人。
于是,明若第二次踏入了乾清宫。上一次还是她小的时候,京城瘟疫肆虐,她阿玛带着他上了太和殿,和皇上耍赖,把她送进宫里躲避瘟疫的那次。
“你就是马奇家的姑娘?”康熙端坐在高高的丹陛下,隔着九重御阶,跪在金砖上的明若,根本就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闻一道威严的嗓音。
君心难测,喜怒难辨。
但上辈子,明若在康熙手底下蛰伏数十载,对康熙的一举一动早已琢磨得十分透彻。
她听得出来,康熙并没有动怒,甚至还带了点欣赏。
“回皇上,正是臣女。”
今生和前世到底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如果是前世,所有的八旗子弟在皇上面前,都只能自称奴才。
“朕听说,道录司的内务,是你在负责?”
“回皇上,蒙四爷不弃,正是臣女在操持。”
康熙意味不明地说:“男主外,女主内。你们二人倒是配合默契。”
明若心头一紧,装作听不出康熙的疑心,谨慎地说:“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女的福气。”
“四贝勒的事,你都听说了吧?”
“安公公传旨时,臣女已经打听过了。”明若实话实说。
安公公就是小安子,他在御前只配叫小安子,但出了乾清宫的宫门,旁人都得尊称他一声安公公。
收买传旨太监打探消息,已经是人尽皆知的潜规则了。
能在御前伺候的都机灵,什么消息能透露,什么消息得闭嘴,他们都门清。
真有那脑子不清楚的,也不能混到搬旨的资格。
所以,康熙对这种事情,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他甚至认为,让身边的人有油水可捞,他们才会更加尽心尽力地为他办差。
果然,康熙并没有这方面多纠结,只是问道:“不知你们道录司有何章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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