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大雨激烈地拍打在饭店的屋顶,琉璃瓦也没了以往叮叮当当的情趣,轰隆隆地在头顶响着,震天之势简直让人怀疑会不会将大楼击垮。
领班在休息室门口徘徊了好几趟,终于忍不住进来对穆星道:“先生,我看外面的道路似乎被积水堵了,我派去的人只怕到不了穆公馆,即便到了估计也过不来啊。”
正说着,饭店门口跑进几个人,同样湿的通透,一边叫骂一边说:“该天杀的,街都被淹完了,只怕是要死个把人,明天又有的热闹!”
领班忙过去问是哪条路淹了,那人道:“不就是到英租界那条路!淹起了半条街呢,我们的车都半路被淹了,硬趟着水过来的。官老爷们的道被堵了,赶明儿可又要下大工程疏通…”
一听这话,穆星顿时只觉天要亡我,头顿时更晕了。
白艳伸手拉住她,正要说话,突然惊叫起来:“穆公子,你身上怎么这样烫!”
眨了眨沉重的眼皮,穆星道:“不碍事,估计只是着了凉…”
“怎么能说不碍事!”白艳担心地说:“今晚就住下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旁的都是小问题,你若生了病,我可怎么办…”
事到如今,也能住下了,穆星点点头,强撑着身体起来,白艳忙扶着她出了休息室。
领班一过来,穆星就抢先说:“开两间贵宾房。”
领班一愣,目光诡异地看看二人,这才去办手续。
白艳只担心穆星受了凉发烧,眼下什么旖旎心思都没有了,没心思猜测穆星的用意。她张罗着将穆星送到了客房里,又找来体温计,要给穆星量体温。
不料她刚碰到穆星的领口,穆星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哑声道:“我自己来。”
抿住唇,白艳没有说什么,将体温计放到穆星手里,转身去找招待要姜茶。
等她端着姜茶进来,穆星便道:“没有发烧,应当只是着了凉,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白艳放下心来,将姜茶端给穆星喝下。
她坐在沙发上,一时又有些犹豫,不想回另一间房。
这真的是一个大好机会,她实在是…不想放弃。
只要她与穆星有了肌肤之亲,想来穆星是会对她负责的——没有根据,但她相信穆星会对她负责。
只要…
穆星突然道:“白小姐,天色不早了,你也快去休息吧,记得喝点姜茶驱驱寒。明天我会亲自送你回去向姆妈解释,不用担心。”
精心描绘的眉毛皱起,又松开,白艳抿住唇,起身道:“那你好好休息。”
穆星面上虽然不显,但心中十分高兴。
快去吧快去吧,只要安全过了今晚,一切都还是美好的。
顶着穆星炙热的目光,白艳脚步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酒店里预备了一些公共尺寸的内衣裤,方才穆星已吩咐了送到白艳房里。
拿着崭新的白绸衬裙走进浴室,白艳脱掉身上湿黏的衣服,放出热水来,泡进浴缸。
水温稍有些烫,一点点蔓延过身体,让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在堂子里虽然也有浴室,但只能淋浴,还只有大先生有特权多洗一会儿,她已经很久没有泡过浴缸了。
简单地清洗后,白艳坐在浴缸里,蜷起身体,环抱住自己。
身体放松了,精神却永远无法放松。
她这样紧逼着要留在穆公子的房间里,穆公子不可能看不出来。
但他还是没有要她。
为什么?难道是他真的能够坐怀不乱,还是在欲擒故纵,耍小手段?
又或者…他其实还是嫌弃她?
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温腾的热气,白艳紧闭上眼,一点一点沉进了水里。
她讨厌雨天。
磅礴大雨击打在窗户上,乒乓作响。浴室里热气氤氲,恍惚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间阴沉的房间里。
也是这样一个暴雨天,娘亲去世了。
那座久无人打理的小院处处散发着破败的气息,泥浆从原本漂亮的池塘里溢出来,染脏了她的皮鞋。
那双皮鞋是学校做礼拜时穿的,她读的是教会学校,因为英语好,每次教堂有活动,都是她站在第一排,带着同学们唱歌。
她曾经那样喜欢这双鞋,可现在,她已经忘了皮鞋究竟是丢在何处。
是在她被卖给那个姓陈的阿婆的时候,还是在她逃跑的时候弄丢了?
她只记得自己匆忙地跑出那间廉价的婚房,路上的碎石划伤了她的脚。暴雨劈头盖脸打在她的身上,掩盖了她逃跑的踪迹。
灯光撒在浴缸里,水波粼粼。一道闪电猛地划过天空,惊雷震动着天空。白艳猛地从水中冒起来,水花四溅,她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茫然无措地瞪着眼。
又一个惊雷响起,她才梦醒似的一颤,急忙踏出浴缸,胡乱擦干身体,裹上衬裙,逃命似的跑出了浴室。
酒店准备的衬衫对于穆星来说实在有些大,洗完澡,她勉强穿上了衬衫,想了想,把裤子也穿上了。
以防万一吧。
头发还没干,她正坐在沙发上擦头发,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
以为是客房服务,穆星走过去打开门,门外却是白艳。
白艳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着水,粼粼地泛着光,蛇似的披散在肩上。她只穿了一件吊带衬裙,白绸贴合着身体,一阵穿堂风过,白绸波动,隐隐约约勾勒出惊人的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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