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不算远,他们几个步履也不快,只是凤九觉得肩头的重量有些沉,她颇为忧心地抬眼看自家夫君。东华除了面色有些发白,倒也看不出别的异常,可越是如此越不能叫她安心。
在殿门口打发了狐狸崽,交代重霖去请折颜,堪堪转过寝殿的屏风,东华大半个身子便倚了过来。他似是累极,才挨上床榻,已抓着凤九的手沉沉睡去。
凤九坐在榻边,纤手抚过他轮廓分明的眉眼,交握的手指蜜意缱绻,她仍有些不可置信的恍惚。
折颜来时,东华还未醒。
老凤凰对于这些时日四海八荒的动静自然是晓得的,遑论他还是其中出力不少的一员,无论东华还是凤九,他都有为之奔走的理由,他只是好奇:这位神出鬼没的老友到底去了哪里,竟叫这么多人遍寻六界而不得。
折颜埋头诊脉,不由眉头皱起:怪不得此时他看着有些狼狈,内中法力空空、修为全无,显然是使用了什么大型的术法,且还不是一次,旧疾未愈便屡用重法,这人是不想好了,尽会给他出难题!
凤九正神情专注地观察老凤凰,见他忽而皱眉、忽而摇头、忽而又板脸,心中紧张不已:“东华他怎么样?很难治吗?”
折颜倒也不想吓着凤九,装模作样抬抬下巴:“九丫头,我是谁!什么伤到我这里不是手到擒来?他也就是修为损耗得多些,将养些时日应无大碍。”
“那他怎么还未醒?”凤九自然希望东华无事,只是很少见他如此不警觉,连折颜来了都无反应,十分不寻常。
“许是累了吧,睡睡就好!”
老凤凰抽着嘴角敷衍,对于每次都把找理由这种费脑子的活儿留给他颇有怨念,他暗地翻了个白眼:有本事你自己爬起来解释啊!医患矛盾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这么一来,他也愈加想第一时间知道东华这趟消失的原由了。想着既是凤九的事白真那边应当无妨,这次不如先留一留,美其名曰深入了解病因。
这一等便等了三日。
每日,折颜都要无数次被凤九追问:“他为什么还不醒?到底什么时候能醒?你的医术行不行?”要不是一张老脸还能坚持,吃东华一手瓜的想法也足够坚定,险险就要在小狐狸和狐狸崽们怀疑且嫌弃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老凤凰心中郁闷,明知东华是因为修为损耗而昏睡,但他觉得以东华的个性不会什么都不交代便沉睡,难道真是有自己没发现的伤处?他忍不住吐槽,我这一世英名都要毁在你们一家子手上了!
这日晌午,折颜又一次被小狐狸鼓着脸颊威胁:“四叔知道你这么菜吗?”
见凤九一脸立时就要去进谗言的挑衅模样,老凤凰气不过,又不好得罪真真最宠的侄女,一时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暗中撸着袖子就要来个妻债夫偿:瞅瞅你婆娘,还不起来管管!
正琢磨着怎么下黑手,东华似有预感般很是及时地睁开了眼,幽深的瞳仁缓缓凝在他面上,静默了片刻道:“……一段时日不见,你怎么瞧着更欠揍了呢!”
老凤凰原还有些欣喜,未曾想第一句话就让他跳了脚:“好啊,你们夫妻俩沆瀣一气埋汰我是吧!”
话刚出口,伴随着声情并茂的一声“东华”,他已被激动的小狐狸挤到了一边去,此时便是再多牢骚,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只得忿忿地闭了嘴。
一走了之自然可以,可目的尚未达成,几日来的气也不能白受!他就不懂了,九丫头明明以前那么可爱,怎么自从跟了东华,就变得跟她家老冰块一样越来越讨人嫌了呢?说来说去还是老冰块害人!
折颜翻着白眼,一路腹诽着忍受完二人久别重逢的腻歪,总算等到凤九又想起了他作为大夫的作用,把他从背景板中拉了出来。
凤九轻声细语地说:“……你一回来就睡了三天三夜,把我们都急坏了!折颜说你修为损耗得有点多,要好好修养……”
东华听得心不在焉,抓着葇荑的手掌合到胸前,他垂眼看着凤九,眸中俱是柔情。
折颜觉得酸得紧,不知怎么脑子一抽,接着凤九的话头就说:“是呢,也不知使了什么要命的法术,反反复复的,以前的伤还没好全,这可不就把修为折腾没了嘛!麻烦啊!”
他阴阳怪气得过于明显,引来东华两道冷冷的目光。
凤九关注的重点在内容:“什么?老凤凰,你前两天可不是这么说的!那你还说没事!”小狐狸又气又急,死死瞪着折颜,眼中快要蓄起泪水。
怨愤的表情让老凤凰虚了两分,嘴快一时爽,原是为了揭一揭东华的老底,省得他总是装模作样,小狐狸这里却不知要怎么收场。
“他吓唬你呢,别听他的!”东华搂着凤九安慰,“修为的事休息妥当很快就会好的,不用担心!”
凤九最不爱听他说“很快会好”“不用担心”,每次这么说就是有什么没让她知道,她从他怀里挣开,气势汹汹问道:“又拿这些话来敷衍我!这些时候你到底去了哪里?”
这也正是折颜想问的,二人一瞬不瞬都等着东华解惑,谁知他的表情却异样起来。
东华记得自己被裹在一团光中不断下坠,从四周寂静,到隐约听到雷声轰鸣,然后加上了噼里啪啦的火焰灼烧声,接着他就落入了芬陀利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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