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攸化作原身来陪伴,东华欣慰中又有些为难。
他记忆中的攸攸还只是刚出生不久的奶狐狸崽,作为喜好圆毛的孩子他爹,自然是怎么撸都不够的。可此时的攸攸无论是人身还是兽形,分明已经成年,比她娘亲当年的“一介幼狐”都不知年长了多少倍,就算是父君也不好上下其手,需得注意分寸才是。
他十分克制地摸了摸毛茸茸暖烘烘的狐狸脑袋,那小脑袋甚为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还伸出舌头舔了舔指尖。他很自然地伸手去挠女儿的下巴,约莫被挠得舒服,她亮亮的眼眸半阖,小脑袋扬得高高,恨不能再将更多软肉贴过来。
东华看得一笑,这姿态确实十分有家族渊源了,他在女儿鼻子上刮了刮,说道:“攸攸还像小时候一样爱撒娇!”
攸攸见父君神色放松也有些开心,索性将脑袋搭在他身上闲聊起来:“哪有!我那是对父君才这样!要说撒娇,哥哥家的小崽子才爱撒娇呢!”
滚滚都有孩子了?东华一脸愕然,可转念一想,儿子的确也不小了,不是谁都要像他一般到三十多万岁才成亲的。只是,以往别人叫他“爷爷”也不过是从辈分上说,这回是真的有了血缘上的孙辈,让他有些恍惚,一时半会不能适应这新身份。
攸攸瞧见东华惊讶,想起娘亲交代过,父君因为受伤可能忘记了一些事,让她和滚滚多多担待,不要让他太激动,以免影响伤势恢复。她赶紧补充道:“哦,哥哥自从跟阿殊嫂子成亲之后,是到了最近十万年里才有了这两个小崽子的。大的女娃儿今年六万岁,小的男娃儿刚满三千岁,爱撒娇的就是那个小的。赶明儿让哥哥领来给父君瞧瞧!”
“阿殊?”滚滚有两个孩子这件事算是解释过了,儿媳的身份又成了他下一个疑问。
“阿殊就是连三殿下和祖媞神的女儿,父君,您不记得了?”攸攸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
东华虽与祖媞算是同辈,前几日听说祖媞归来也是欣喜的,可是连宋多年锲而不舍追求成玉的印象犹在,此番竟将风流变作下流,他着实有些接受不能,皱眉问道:“……那成玉元君呢?”
“成玉元君就是祖媞神的化身呀,父君!”攸攸见父君果然忘了许多事,暗自忧心,“当初祖媞神归来时,您还亲自去迎接了!”
未曾想到祖媞归来中还有这些因果,东华倒不急着让攸攸说了,以凤九和成玉的关系,这事问凤九应能知道更多。他又感叹,连宋这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友终于也得偿所愿,这后来居上的速度倒也不慢,不仅修成了正果,还与自己成了儿女亲家,也算有缘。
不知在何处的连宋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在东华心目中,险险逃过了“渣男”这顶新帽子。
关心完了别人的八卦,话题又回到自家孩子们身上。
对于滚滚有了两个小崽子这件事,东华已欣然接受,并觉得很好。他低头摸摸搭在腿上的狐狸脑袋,问道:“那你呢,攸攸?”
攸攸一愣,方才反应过来父君在问她什么,这个问题在她三十万年的神生里实在被问过很多次,尤其是青丘的诸多亲戚,每次碰面都要念叨几回。她早已想得通透,所以此时不过懒散地趴着道:“我不着急,父君在我的年纪还没遇见娘亲呢!”
东华闻言一乐,攸攸的个性倒像他,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还拿父君作筏子!不过这事也讲个缘法,我与你娘亲……只希望你平安顺遂!”他原想说说自己与凤九,可这里到底有些不同,不提也罢。至于攸攸成不成亲、生不生崽,其实他并不在意,作为父母不过希望孩子开心,她想要走怎样的路终究要问她自己。
既提起这个话题,东华便略微往这上头想了想。不知怎的,方才听说滚滚娶了媳妇倒也没什么,一想到攸攸万一跟谁看对了眼要嫁人,便觉浑身不自在,连抚着狐狸脑袋的手都不由重了两分,引来攸攸探究的目光。东华此时倒更能理解当初白奕对自己的那份怨怼,养了多年的珍宝被横刀夺去,任谁都没好脸色!他想着,攸攸暂没有心仪之人也不是坏事,即便养一辈子又如何!
与攸攸的一番闲话,的确让东华转移了不少注意力。今日又得了不少讯息,他虽不想太过深入这方天地,可面对熟悉的人与事,难免受到影响,此刻他不就像个老父亲似的,操心起了儿女的终身大事嘛!
攸攸见父君眼中添了神采,忧思也略淡了些,等不及要告诉滚滚去,心中又筹谋起了另一个主意。
隔了一日。
用过早膳,今日凤九倒没有寻着由头外出,奉了茶来便不声不响坐到一边的矮榻上,低头描着什么。
东华手中握着一本随手捡起的书册,目光却不自主地往凤九那边拐去,她线条优美的脖颈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有一些细碎的发不及梳进油光水滑的发髻中去,毛茸茸地支棱着,反让他觉得生动可爱。从东华的位置看不清她的脸,倒是长而卷曲的睫毛分外清晰,每一次颤抖都如蝶翼轻展,将吸引撒到了心里。
理智的告诫与情感的贴近,思念在矛盾中开了花,又不得不眼睁睁看着花儿凋落,他费了不少力气来隐忍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与心。
不知为什么,凤九的耳朵有些发红,头也越沉越低,快要碰到描着的纸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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