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李章在小院子外又落一把锁,于是一扇门两把锁,一里一外,张幼鱼再也出不来,李章再也进不去。
事情全办妥后,李章开始修养生息,这一养便是小半年。
半年的时间,让张家和许家的婚事吹了,也让现世中的弱弱一直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
直到半年后,李章终于利用一些往来游荡的鬼魂,重新恢复生前原貌,重新站在由他自己织出来,用来困住张幼鱼的那个小院子前,抬手敲了敲那扇被落了两把锁的门。
不久后,张幼鱼轻轻细细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你是谁?张幼鱼问。
我是李章。李章回答。
闻言,门内安静了片刻,但是很快又问道:你当年托人送给我的纸条,上面写的是什么?
李章倏地一愣,手又开始抖,因为他发现自己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死了这么久,李章能清晰记住自己生前之事,已实属不易,可那张纸条却是意外,因为他曾经看到张幼鱼将那纸条烧了,还因为那纸条上的文字很痛苦。
既然会让幼鱼痛苦,还是忘记了的好,忘记了,以后就再写不出那种伤人的话了。
或许,人一旦死后做了鬼,脑子总是不比生前灵光的。
就这么着,门内的张幼鱼等了又等,门外的李章也想了又想,但他最终实在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唯一能想起来的,便是弱弱说过想与他成婚。
于是李章斟酌着道:我不记得了,但是我猜,那上面大约是些情诗之类的东西吧。
门内沉默地更久了。
你不是李郎。许久,门内的张幼鱼坚持道:我不会为你开门,因为你不是李郎,我虽不知你如今为什么忽然会说话了,但我见过你,我知道你是一只恶鬼。我猜你是三年前因为对我动手动脚,被我爹一顿大棒打出府去,后来因为花楼走水,意外死在花楼里的王厨子。
顿了顿,再道:虽然同样是烧死,但我见过李郎,我知道他应该是生前的相貌,不是一堆焦炭。
李章急道:弱弱,你将门打开看看我,我不是一堆焦炭了,我先前是因为
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当年到底亲手写了些什么给我?
答不上来,永远也答不上来。
李章感到十分的焦躁,身后怨气已经多得快要盛不下,有几缕顺着门缝钻进院子,引来张幼鱼更大声的尖叫。
弱弱,弱弱你开门,我是李章,我愿意和你成亲了,我们就在这梦里拜堂,在这个没有礼数管教,没有规矩体统的梦里做一世夫妻,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弱弱,就算云来城中所有百姓都不相信我,我也只是伤心,可你不能不信我,你从前都是愿意信我的啊,怎么如今却连我是谁也不愿意相信了
弱弱,我错了,我当初不该不问你的意见就退婚,你说得对,我实在应该再努力一点,我该努力让自己变好,变得能配上你,而不是独自躲在暗处自暴自弃。
弱弱,你快把门打开,我这回真的没有骗你,我会永远对你好,你不喜欢去许家做妾,就来做我这辈子唯一的妻。
弱弱,我想与你成婚了,求你开门吧
说话间,李章身后的怨气结成了团,开始不停撞击他面前的这扇小门,力道之大,竟然让整个梦茧有一瞬间的震荡。
只可惜小门还是没有被他给撞开。
并且,院内的声音变得比方才更冰冷了。
你一定是假的。张幼鱼强硬地道:我虽然喜欢李郎,但也了解他,他那样一个讲究礼数,最喜欢瞻前顾后的人,把我的名节和未来看得比我自己都要重,纵使是在梦中,也绝不会愿意同我成婚。
第11章 找死
我、我想起来了。李章是和谢曲同时睁开眼睛的,怨气散了,他身上那股淡淡的书卷气就又回来了。
我想起来了。李章紧蹙着眉,断断续续地自言自语道:那纸条上写的,是愿愿你高扫娥眉,盘云美鬓
还不等他说完,门内女人尖啸的声音便没了。
紧接着是啪嗒一声,张幼鱼开了锁。
仿佛是在看一场无聊至极的闹剧,范昱嗤笑了声,将打量李章的目光移向别处。
但他在移走目光之后,还是极不情愿的弹指,顺道把李章落在门外的小锁也打开了。
张幼鱼从门后小心翼翼的探头,发间珠翠叮当作响,依旧是一副十七八岁小姑娘打扮,但因为她是生魂,她的肉身其实并没有死,所以她的相貌总会随着肉身的长大,稍稍发生一些变化。
原本小鹿一般圆溜溜的眼睛,变得更狭长了,下巴也比三年前更尖细一些,身量更高,腰身却更清瘦。
三年未见,张幼鱼已经从当年那个活泼热烈的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实际上,比起三年没变模样的李章,如今张幼鱼这张脸,还显得更成熟一些。
你是李郎?张幼鱼用手紧紧扒住门,小声问。
你来救我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救我?你知不知道我自己住在这里有多怕?你知道么?这里有只连话都说不清楚的鬼,他每天都来找我,讲话总是颠三倒四,前后矛盾,可每当我忍不住反驳他,他就会生气,就会使劲撞我的门,还让院子里平白生出很多团古怪的黑雾,把我最心爱的玉兰和芍药全毒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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