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看出了其他三位国主的疑惑,炎焕当场乘胜追击,道出了能够让篮子腾空飞翔的奥秘——与他们朱明之国休戚相关的火。
朱明虽然植被稀少,但也不是每个州郡都被黄沙覆盖,也不是每个被黄沙覆盖的地方都不生草木——朱明的舆州爟燧郡便同时符合这两点。
在爟燧郡的绿洲和沙海之中,都生长着一种名为“火浣木”的奇异树木。
火浣之木,通体火红,不惧炎热,不怕焚烧,似以火为养料滋补自身而得名。
其树干、树皮乃至树叶皆可制成轻薄而牢实又不会被烧毁的“火浣布”,乃朱明灵士制衣首选。
依炎焕所言,用火浣木和火浣布制成篮子主体和包裹着火焰,带动巨篮腾飞、转向的半圆形顶翼、尾翼,便能利用火焰温度高低的变化和火焰燃烧时释放的能量来决定巨篮在空中的高度和飞行的力度——这对于每一个勤加锻炼的朱明灵士而言都是轻而易举。
似乎参加国主会朝之前便成竹在胸,炎焕还当场邀请已经对飞篮产生兴趣的其他三位国主随他一同到朱明宫去参观和体验提前制好的样品。
三位国主满怀期待地试坐之后,发现这个持续燃烧的巨大篮子果然能如炎焕所言腾空而飞,对炎焕的创新之举大为赞赏不说,还当即提出会全力配合朱明改善民生的政策。
待飞篮正式投入使用之后,这事便成为了灵地人尽皆知、用以证明四国交好的一大美谈。
然而现在唯有炎家之人才知道,提出创意并监工完成了第一个“飞篮”的人其实并不是当时身为朱明国主的炎焕,而是总爱躲在双亲的庇护之下,甚少出门抛头露面的年幼炎炘。
与现在成日喊着打打杀杀的境况不同,小时候自甘堕落的炎炘对于四处奔波、舞枪弄棒之事全无兴趣。
给她一叠画纸、一支画笔,她便能对着漫天飞舞的黄沙在窗边独自坐上一天。
她不怎么出门,手中的画笔却带她走遍了世间。
她画的不是模仿名家的山川湖海,即便自身画技拙劣,如今弃笔多年更是不堪入目,但那些已经形成定式的诗词画作却从来入不得她眼,因为比起照搬现有之物,她更喜欢自己去当那个创造新事物的人。
在她那些只能称为信笔涂鸦的稚嫩“画作”之中,鸟儿可以长着人一样的腿,人可以在沙土之中自在游动,草木可以长在天上,云朵也可以飘在海里……只要她敢想,什么都可以成为可能。
她享受着爹娘对她的宠爱,但她也明白繁忙的双亲不可能时时刻刻留在家中陪伴自己,便把绘画当成了她打发时间的最好消遣。
朱明的道路交通并不方便,从太乙城到焚雀堡的距离又太过遥远,爹娘若不是依靠着御兽重睛都没办法做到每个月归家看她一次,那些和她一样留守在焚雀堡的同龄人的双亲就更不用说了。
她那时并不合群。
都是同代出生,但她跟那些动不动就喜欢讨论狩猎之事的同龄人聊不到一块,明明自己也不是什么穷苦之家,毛都还没长齐偏偏又爱操心大人之事,一点孩童专属的天真烂漫都看不到,简直浪费宝贵而短暂的童年。
那个跟她同时出生,名义上却是她哥哥的胞兄炎炀就更过分了,自己不会享受、成日不着家不说,偶尔回一次家还喜欢甩她脸色,抢她那些宝贝大作抨击她不切实际、浪费人生,也不看看当时他自己才几岁,有什么资格跟别人谈人生理想?
那时她体格和力气都比不过炎炀,没办法保全她手下的每一幅画,但体弱劲小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她还有疼爱她的娘亲可作后盾。
多亏她右眼角有一颗蛊惑人心的细小滴泪痣,每次只要在归家的双亲面前把她受到的委屈夸张地演绎出来,骗心软的娘亲也掉几粒金豆豆,一贯惟妻是从的老爹就会帮她教训皮糙肉厚耐得住掌臀家法的炎炀。
次数一多,炎炀就不敢再乱动她的东西了。
不过嘴上道了歉,心里却不一定服气。
似乎是为了向炎炀证明她的画作都有着自己的价值,不该被粗暴对待,每次回家都会欣赏她画的画、跟她讨论作画思路的娘亲某一天突然把一个听上去十分重要的任务交给了当时尚不足六岁的她。
娘亲问她想不想每个月多见爹娘几次,那时变着法子赢取双亲宠爱的她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答案。
娘亲听后便笑着轻抚着她当时才及肩的暗红头发,让她得空的时候自己想一想有什么办法可以缩短太乙城到焚雀堡的距离。
还对她说,如果她能把想到的办法详细地画出来,爹娘就会动用他们所有的资源来帮她实现愿望。
于是,现在已成为朱明国内常见公共交通的飞篮便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了。
尽管从小就跟炎炀不对盘,但难事苦事都有炎炀在前面顶着,她这个甩手掌柜也乐得自在。
第一个飞篮在炎家领地秘密完成,她参与了它的全部研讨制作过程,但却并没有借此成名的兴趣,毕竟她可是焚雀堡新生一代里唯一一个连灵阶大考和国位继承人资格鉴定式都懒得按时报名参加的“怯懦昏童”。
何况制造飞篮的初衷只与一个孩童的思亲之情有关,飞篮制作成功之时她就已经赢得了报酬,更莫说她还因为飞篮得到了额外的馈赠——那个向来只盯着娘亲看的老爹的正眼和邂逅她今生所爱之人的一次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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