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等绿灯的间隙,她转过头看晏何。小朋友的手安安分分地放在小腹前,坐姿也端端正正的,见到自己看过去还歪着头笑一下,那双眼睛水润润的,真的像是一只小金毛。
沈锦容赶紧趁着绿灯发动车子,顺手关掉了车上的空调——热死了热死了!今天空调温度调的太高了!
.车子过了门禁开进小区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冬天小区里不像夏天晚上有不少人出来遛弯,路上仅有的几个人也都是裹着衣服行色匆匆。临近年关,大家都少了工作的兴致,专心致志地等着放假过年。
门口保安厅里站岗的保安见到是沈锦容,还跟她点点头打了个招呼。
沈锦容开车驶入车库,地下停车场里冷冷清清的,哪怕坐在车里都能隐约察觉到凉意。她对自己的车技很自信又有点强迫症,直到把车完美停在车位里才满意。
熄火的时候,沈锦容才发现,身旁的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地下停车场的照明是白色的LED灯,照在小朋友脸上惨白惨白的,沈锦容不动声色地抬手打开了顶灯。
“看什么?”沈锦容问。
“姐姐的耳环,好漂亮。”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沈锦容可能只是一笑而过,夸她好看的人不少,从各个方面当切入点隐晦夸的人更多。可偏偏晏何说这话——对上那双清澈的、毫无保留的眼睛,沈锦容鬼使神差地被她蛊惑。
“是我自己做的。”沈锦容笑了一下,娓娓道来:“大概是大学的时候,是我自己找的珍珠、自己做成的耳环。”
她坐在驾驶座上,晏何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见到姐姐笑,晏何也跟着笑。笑容是有感染力的,晏何直到此刻才想明白这一点。
“找到四——两个形状大小都差不多的珍珠不太容易。”沈锦容垂下眼睛,她在回忆过去的时候总是垂着眼睛的,像是在隐瞒又像是在逃避:“我找了很久,又和艺术系的同学学了怎么做耳环,借了他们的工作室。”
晏何解开安全带,把头靠在靠背上看沈锦容。她发觉,沈锦容在说起一些和过去有关的回忆时,总是低落的、沉思的。晏何不知道姐姐过去经历了什么,可是年轻人的不自量力总让她想要给姐姐一个拥抱——哪怕只是对她说一句,我在。
年长者会需要这个拥抱吗?会需要那句“我在”吗?会需要安慰吗?晏何想,如果非要对这个问题追根究底的话,答案应当是否。她的心早在没有你的时候千锤百炼,自然也就不需要一句徒劳的安慰。
“很漂亮,很好看。”晏何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说些什么,只好机械地夸赞姐姐的耳环。
沈锦容不习惯被人这么一直盯着耳朵,她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我们上去——”“我可以摸一下吗?”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停下。姐姐缓缓转过头去,下一秒,小朋友的指尖就抚了上来。晏何的指尖并不灼热,反而泛着凉意,贴在沈锦容滚烫的耳垂上激起一阵颤栗。
姐姐的身子轻轻颤抖,她喉头一滚,心想,原来不是在征求意见,而是在通知我?
“真的好漂亮。”晏何眯起眼睛,发觉自己看不太真切,便凑了过去想要看的清楚一些。她的手撑在主副驾驶之间的汽车扶手箱上,手心黏腻,突然滑了一下,小朋友顺势倒在了姐姐的怀里。
沈锦容愣愣地看着她。
晏何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自己脸颊旁边的柔软,大脑在反应了五秒钟之后才意识到那到底是什么。她急急忙忙就要起来,却不小心又滑倒,再度倒在了姐姐的胸口。
——救命啊!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坐直身子的小晏何不敢再轻举妄动,她双手紧张地交叠在一起,酒却还没醒。
沈锦容被她的举动逗笑了。明明是小朋友自己不小心,这会儿显得做错事情的人像是自己。她存了故意逗弄的心思,问:“有多漂亮?”
晏何唯唯诺诺:“特别特别漂亮。”
“……这样哦。”沈锦容扬了扬眉,要是小朋友现在抬起头看的话,会发现姐姐的眼睛里满是笑意:“那你打算今天晚上在车里过夜吗?”
晏何偷偷摸摸地看她:“啊?”
“要看就光明正大地看,没说不让你看。”沈锦容抄着手,指了指车门:“你是想让我给你开门吗?”
晏何呆呆愣愣的,沈锦容索性不再说了,直接拉开车门走了出去。关门之前,她弯着腰问坐在车里发呆的小朋友:“小朋友,你要是再不下车,姐姐就不要你了哦。”她的眉眼弯弯,食指放在唇边:“对了,忘记告诉你了,车库里有大灰狼。”
晏何:???
!!!
大灰狼!
忙不迭地拉开门之后,晏何才意识到,姐姐是在骗自己。喝醉的小狗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就这么容易就被骗了?可是想到姐姐要把自己带回家,就算是被骗也是快乐滴!
晏何蹭到姐姐身边,主动接过了她手里提着的两个袋子。姐姐指了指电梯的方向:“坐电梯。”像是生怕意识不清楚的小朋友走错路。
她走了两步,没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转过身才发现小朋友正皱着眉站在原地,手里拎着两个纸袋子看上去可怜巴巴的。沈锦容揣着兜,问她:“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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