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刚刚过去,南方的冬季已经做好了跟夏季交接的准备,它总是亲力亲为,从不假借春季之手。所以这是一个阴晴不定、忽冷忽热、难以捉摸的时节。
这是,木棉花开的时节。
前几天已经结了满树的花苞了,某人天天在这条路上像个哨兵一样巡逻,警觉得像一只牧羊犬,然而一无所获。
现在,我刚拐进木棉路,只是不经意一抬头,就看见那火焰般的颜色在光天化日之下炽烈地燃烧着,虽然只是零星地开着几朵,也足以烧得人心头一热。我不禁停了脚步,站在原地,抬头凝望那一朵开的最艳丽的,衬着蓝天白云,在这车水马龙鳞次栉比的凡尘俗世里,美得都有了点惊心动魄的意味。
可惜,今天某人开学了。
抬脚边继续往前走,边想,如果我告诉她木棉花开了,她会直接从学校跑过来吗?唔……她可能正在上课,然后拿着手机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于是被老师留堂了……话说大学生应该不会被留堂了吧,留下来做什么呢?打扫课室卫生?进行思想道德教育?还是把那节课的笔记重复抄十遍?那还不如打扫卫生呢……
“慕容!”
就在我胡思乱想天马行空的时候,刚刚还在脑海里被留堂的人突然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蹦到我面前,一手抓住我的手臂,一手指着天空,激动道:“你看!”
我被她吓一跳,但这口惊吓咽下去之后还在口腔里留了一点点惊喜的微甜,仿佛又有一朵木棉花悄悄地开了。
“看什么?”
“木棉花开了!”她松开我的手臂,往下拉住我的手腕轻轻摇晃,一脸殷切地看着我,眼睛里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我眨了眨被晃到的眼睛,当然不会告诉她我早就看到了……应付着瞥了一眼,“才开了几个。”
“你——!”她松开我的手,瞪大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挑眉,我什么?
她盯着我咬牙切齿了好一会,最后重重“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我了。
哈哈。
“你不是开学吗今天?不用去学校报到?”
她努努嘴,努力维持骄傲,却又忍不住道,“我来看一眼我的木棉花。”
什么时候变成你的木棉花了?
“笑什么?”她瞪我。
“现在连笑一下都不行了?”我不敢相信地看着她,“之前还说想看我每天都对着你笑呢……”
她不自觉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但马上紧抿着唇忍住了,忍了一会,终于恼羞成怒,恶狠狠地丢下一句,“明天开得整棵树都是花的时候你可别抵赖!”然后头也不回地……竟然走了。
我抬眼看着她消失在远处的街角,发觉,这一刻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也喧闹得可爱了起来。
中午,肖初然来找我。
他来的时候店里一个客人都没有,我正好在门口摆弄装饰,顺便赏赏木棉花,于是他一上来就奚落,“哟,生意这么差吗慕容店长,怎么有闲情逸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思考人生呢?”
我斜睨他,“人生有什么好思考的?我在研究自然科学,关于四季变换,花开花落什么的,你不懂。”低头继续手头的事,“而且,我刚刚那个角度明显有六十了。”
“哦吼,厉害哦。”他撇撇嘴,催促:“快点进去进去,我赶时间!”
他前几天就跟我说了要我帮忙写请帖,他跟麦子的婚礼请帖。不是那种几百人的婚宴,是那种十来个亲朋好友、一对亲人、两身礼服、一捧鲜花、一片温情的小婚礼,不然我有十只手也写不来。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并不突然,但还是太快了,我以为至少还得大半年。不过转念一想,他们的感情其实已经培养了好多年,这不过是一个仪式而已,也就理所当然了。
“你鸭子都煮熟了还急什么?怕麦子飞了呀?等我五分钟。”
“谁急这个了?我急着去见客户!”他上手拉我,“先进来我跟你说说细节,我明天出差了,你有空再写。”
“你这么忙还搞什么婚礼?领个证就算啦,麦子会理解你的。”我忍不住挖苦。
肖初然笑了,反唇相讥,“有些东西你羡慕不来的慕容,看开一点就好,我们都会理解你的。”
我深深不以为然,羡慕?我从来都不觉得婚姻是一件值得羡慕的事情。但还是被他拉进去听他交代了一大堆细节。
交代完准备走人的时候,肖初然突然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我不打算请婚庆公司了,布置场地什么的我可以自己搞定,但是,”他笑,“可能要借你们家小千梨用一下,你不反对吧?”
“用吧。”我说。
“哦。”他颇感无趣,转身往外走,快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了脚步,定了两秒,又转过身对着我,确认道,“借‘你们家’小千梨用一下哦?”
我忍不住在心里笑了,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又说了一次,“用吧。”
他激动了。
激动的肖初然连客户都不着急见了,他一拍脑袋,又调头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回来,双手用力往吧台面上一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啊?”
我挑眉:“你怎么理解?”
他一脸惊诧:“你被千梨那头狼崽子叼了?!”
……什么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