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吧。”高晖轻轻地说。
“什么时候了?你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不然能怎么样。”
高风熙的脸色如寒冰:“高晖,你是不是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多可怕?后果有多严重?”
“爸。”高晖刚刚发现,他长大了,和自己的父亲一样高,“是,你的车是我开出去的。但我没有撞到他,孙明磊是自己摔倒了。”
高风熙冷冷地看着儿子:“你觉得这样轻描淡写的解释,有说服力吗?”
高晖反问:“为什么没有?”他就是这样和曾连喜解释。曾连喜相信了。
“那天是7月20号,没错吧?”
“嗯。”没想到,他的父亲记得。
“我那天有所察觉,车子被动过。我问过星曜,问过你,你不承认。事实却是,你在这一天闹出了一场车祸。”高风熙的怒意藏不住了,“我是你的父亲,你到底还瞒了多少不让我知道的事。”
“没有……”高晖心虚。父亲向来不对他流露过多的情绪。但这一刻,父亲的眼神里有失望。
“班主任跟我说。有人认识那个被撞的男孩,他去世了。”
“对,他去世了。但他的死因不是因为我。”高晖抓了抓头发,“我没有撞到他。他当时流的血是道具,是血胶囊。”
“我会去调查清楚。如果你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别怪我大义灭亲。”
“呵。”高晖笑了起来。
到头来,无条件相信他的,是认识不到两个月的曾连喜。
刚才一定看错了,父亲从来没有希望,哪里会失望。父亲想到的,是他丢了高家的颜面,拉了高家的声誉。
高家兄弟一直是优秀的人才,高星曜也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可惜出了他一个。
高晖自暴自弃:“大义灭亲?你有把我当成你的‘亲’吗?你不会以为每个月给我零用钱,给我一个房,我就要对你感激涕零吧?别人家的父子是怎样的,你见过吗?”
不用说别人家。父亲对待高星曜的时候,就是父亲对儿子的姿态。说到底,父亲没有把他当成儿子。
上午和母亲见面,这时又和父亲吵架。
高晖的忍耐到了极限,他冲着父亲吼:“我瞒着的事情多去了,想要了解,你得把亏欠的几年时间全用上。你慢慢去调查吧,反正我没有做亏心事。”
他愤怒地甩上了门。
再次坐下,他连珍藏多年的母亲照片,都看不下去了。
抽屉里还有一张父亲和母亲的婚纱照。
两人没有爱情,但拍照时假惺惺的模样,像极了恩爱夫妻。
高晖讽刺:“荒唐可笑。”
他在衣柜随便抓了几件衣服,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他见到了那个花里胡哨的书包。
父亲不满这样耀眼的颜色。
但高晖喜欢。他不再顾虑父亲的喜好,拿起那个书包,再收拾几样日常用品,转身就走。握住门锁的时候,他不知父亲是否站在外面。
万一父亲拦他,他就和父亲大吵一架,找机会逃走。或者,为了避免正面冲突,他爬窗户去?
思绪百转的时候,他拧开了锁。
父亲不在走廊。
高晖大摇大摆出去,无人拦他。没有他预想中的,大吵一架才能离家出走,也不需要爬窗户。
父亲正在和高星曜商量大义灭亲这件事吧。
高晖轻轻地关上门。
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是不想待在这里。
*
高晖在外面想了很久,才和曾连喜联系。
曾连喜晚上很少出门,除非是倒垃圾或者像上次一样,丢了东西,出去寻找。他很安静,待在房间里很久都不出来。
曾正鑫见到他要出去,问:“连喜,是去哪儿啊?”
曾连喜:“舅舅,我约了同学拿点东西。”
曾茂靠在墙上,歪起一边嘴角,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吃瓜到现在,他知道视频里那一个撞人的叫高晖,还知道高晖是曾连喜的同桌。
关键是,听说高晖和曾连喜的关系相当不错。
曾茂冷笑:“正好啊,开车撞人也要进局子的。局子双煞。”
曾正鑫呵斥:“曾茂!”
“舅舅,我走了。”曾连喜关上门,把那些讽刺的话隔绝在里面。
*
冷空气南下,今年降温来得早。
高晖在便利店买了一杯热咖啡。
他陷在父亲冷漠眼神里。如果他真的撞死了人,他又怎会这样心安理得。可见,父亲根本不了解他的心性。
中午吃饭时,母亲忘了他花生过敏,点了一份花生烙。
他提醒说:“听说我小时候因为吃花生,进了急诊。”
母亲才恍然大悟。
是吧。所有人已经前行,只有他留在过去。
“欢迎光临。”便利店的门开了。
高晖抬起眼。
曾连喜微微喘气,像是跑过来的。他站在门口,扬了扬嘴角。
高晖早发现,曾连喜绝大多时候,表情僵硬。除了罚站的那一天,就属这一次的笑容最自然,如沐春风。
曾连喜坐下了。
“冷不冷啊?”高晖去握他的手。
曾连喜的手指动了动,但没有躲:“你吃晚饭了吗?”
“这个就是。”高晖指了指面前的那杯咖啡,以及刚买的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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