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此时班长站讲台前问周日家长会需要几位志愿者,干些布置教室、引导家长们、端茶倒水的活,闻小缘闪电般举手。
“行闻小缘一个,还有人愿意来吗?一共要四个人。”
言柚伸手往下扒拉她的手,根本摁不动,只好无奈地小声急问:“你干什么!?”
闻小缘挑眉:“我必须见见你一见倾心了个多帅的帅逼。”
还不忘安慰言柚:“别担心,我不会瞎搞的,就看看你的哥哥长什么样就行。”
哥哥二字,咬字格外重。
言柚没办法,只好随她去。
又真的担心闻小缘乱来,在班长询问最后一个名额谁要来时,匆匆忙忙举了手。
出了校门已经五点,言柚没回家,直接搭公交去了城郊的墓园。
言为信的衣冠冢在一片公墓中间。
十一月的深秋,墓园冷清得和头顶的天色一般。
言为信从前喜欢喝酒,喜欢吃各种甜甜的水果。这些东西言柚昨晚睡前就装好塞进了书包,谁也没让看见。
这里的公墓并没有人常年处理打扫,言为信的墓旁如今又长满了野草。
她用手把一些咋眼的拔掉,又轻轻擦掉墓碑上的脏东西,最后用纸巾将言为信的照片一遍遍擦干净。
做完这些,才把书包里背着的东西一样样掏出来,放在碑前供人祭拜放祭品的小台上。
她蹲在墓碑边对着那张照片看了好久好久,最后却只说了一句话。
“我好想你啊,爸。”
风吹了又来,冷意刺骨。言柚恍然想起今早出门前郑蓉丽提醒言雨轩穿厚点。
她轻轻抿着唇角,宽大的校服将她整个人都包裹着,小小一团。
许久,她揉了揉冰凉的脸颊,看来是真的降温了。
直到墓园看守员站在远处大声催促她天黑了赶紧离开,才起身。
“我走了啊,下次再来看你。爸爸,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呀?有的话梦里告诉我好不好,我给你带过来。你好久没有来梦里找我了,我真的好想你。”
到七里巷时,已经快要七点钟。
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丝光亮陨落。
爬上五楼,伸手去开门时,言柚打了个喷嚏。
她揉着鼻子进门,闻见一阵饭菜香味。
屋里四人坐在餐桌前,客厅的电视机开着,播放某挡黄金档搞笑综艺,正到热闹处。
“柚柚回来了啊?吃饭没?没吃的话赶紧过来。”言为强望过来。
言柚站玄关下换鞋,她对着言为强的脸看了数秒,仿佛要从他的表情钟抽离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来证明他没忘记今天是自己弟弟的忌日。
可是没有,一厘都没有。
她看得出,言为强是真的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言为信墓前杂草丛生,在她之前,没有一个人到过那里。
十年过去了,没有人会一直活在亲人离去的悲痛之中。
人应该往前走。
可是,真的到了只剩她一个人记得言为信时,她还是很难过。
“我不饿。”
她换好鞋,进了卧室。
合上门的瞬间听见郑蓉丽的声音:“就你把人家当女儿,你看人理你吗?指不定今天又上哪儿喊爸去了。”
“……今天是为信忌日?我都忘了。”言为强懊悔的声音传来。
外面又说了些什么,言柚都不想再听了。
她拉开窗帘,透过玻璃往几十米外那栋楼看去。
没有一盏灯亮着。
他没回来。
只有一片黑暗。
她偷偷打开抽屉,拿出本陈旧的相册。
七岁之前,每逢生日,言为信都带她去同一家照相馆拍照片,都好好地被保存在这本相册里。
除了这些,还有各种带她出去玩的时候拍的。
言为信在她三四岁时,买了台傻瓜相机。兴致很大,每逢周末就带着言柚出去玩,给她各种拍照。
甚至连指着人家小卖部冰柜哭唧唧要吃冰棍儿的都有。
言柚翻到这张,点了点自己的脸。
真的哭得好丑啊,鼻涕泡都出来了。
怎么这种都还拍啊。
她都能回忆起,当初言为信按下快门时,乐得嘴角都合不拢的模样。
当然,拍完照后也抱起她,真买了支冰棍儿。
“怎么这么爱哭,不给吃冰棍儿就掉金豆子。”
“柚柚啊,你可愁死爸了。”
“除了爸爸,以后谁还哄得住你。”
“也没事儿,有你爸我疼我家柚柚就行。”
……
有人推门进来,她合上了相册。
原封不动锁进了抽屉。
言雨雯靠着门站着,手里端着碗切好的芒果,挺不耐烦地说:“妈让我过来问你吃不吃芒果。”
言柚表情都没有变化,声音是旁人难以察觉的苦涩:“我芒果过敏啊。”
“哦。”言雨雯没多大反应,闻言转身朝客厅那边喊:“她芒果过敏,不吃。”
言柚回身从书包里掏出作业。
动作几不可查地滞了一下。
不可控制地想,同样的话,她已经说过多少遍了?
手机亮了一下,闻小缘发来一张聊天截图。说林一丞居然也邀请她了,明天两人可以一块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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