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妈妈也会再谈恋爱,再组建新的家庭。
更何况陈穗芬其实还很年轻,长得也很漂亮。
她在电话里沉默片刻, 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随后拖音带调地“哦”了一声, 装作不在意地问:“这人谁啊?干什么的?多大了?你俩怎么认识的?”
陈穗芬也没隐瞒,说他是中南大学的教授, 比她大五岁, 以前有一个妻子,生病去世了,后来便没再娶。
他和陈穗芬两人小时候是邻居, 后来多年没联系,最近才碰到。
也算有缘分。
夏烟挂掉电话, 去中南大学的官网查了查这位姓张的教授, 确保陈穗芬没有遇到骗子。
一查, 发现这人不仅是大学教授, 还是书法协会的会员,长相和气质都不错, 带着读书人的范儿。
她便放下了心。
于是那年的春节, 夏烟留在北京, 和司柏燃一起过。
除夕的下午,他们先去了医院看姥姥。姥姥在他们在他们刚从海南回来的那几天,就生病住院了。
其实原本只是小感冒,但因为抵抗力差,感染了很多其他病症,便病得比较严重。怕出什么意外,司柏燃不敢接姥姥出院。
姥姥的状况时好时坏,不过冬天很快要过去,连医生都觉得,等天气转暖,老人家的病情应该会有所好转。
那阵子老太太总把夏烟认成司松芮,握着她的手问道:“小芮,卓家老大对你好不好?”
夏烟听着心里泛酸,回握住老人家纹路斑斑的手,说:“姥姥,挺好的。”
“那他怎么不跟着你一起来呀?”
司柏燃试了试水温,然后喂老太太喝水。他一边端着杯子,一边帮夏烟解围:“姥姥,您怎么也不看我就看她?”
姥姥大部分时候能够认出司柏燃,说:“我看你个混小子干嘛?这么大了还没有媳妇儿。”
司柏燃听了就笑,他姥姥和他姥爷当年因为大环境影响,到三十岁才结婚,结果现在说起他来了。
“姥姥,您看清楚,这是我媳妇儿,不是我姐。”他说着,搂住夏烟,朝老太太得瑟地看去。
姥姥眯了眯眼,一脸困惑:“咦,这不是芮丫头吗,那小芮哪里去了,小芮呢?”
老人家之前清醒着的时候,知道司松芮的事情。每每提起,总会把司柏燃的爸妈骂一顿。
现在记忆混乱,依旧放心不下司松芮。
“我姐好着呢,她去澳洲找我姨过年去了。”
司柏燃对付老人和小孩儿向来有一套,他又说了些别的,很快把老人家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到最后,老太太看着夏烟和司柏燃,一脸的欣慰,像是清醒了似的,说:“你们两个人,要好好的,姥姥看好你们。”
“那绝对的,姥姥。”司柏燃和夏烟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笑了。
临走的时候,老太太塞给夏烟一个大红包。
司柏燃示意她拿上,又去看老太太:“姥姥,没我的?”
老太太又从一个大包里翻呀翻,翻出一个有点儿旧的红包递给司柏燃。
那红包不用摸,一看就很薄。
司柏燃吃味地说道:“姥姥,你这也太偏心了吧。”
“不能给你太多钱,你的钱得让你媳妇儿管,以前,以前……”老太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盯着地板不动。
司柏燃忙把她扶到床上。
老太太不再说话,也像是突然不认识他们了。
他知道,他姥姥肯定是想起了他姥爷。以前老头儿的工资,就是全部给了他姥姥的。他姥爷想给他个零花钱,都得攒好久的私房钱。
自从生病后,老太太一旦想起老头儿,就谁也不理谁,陷入自己的世界。
夏烟和司柏燃从医院出来后,都有些伤感。
两人又开车去西山的疗养院看了司松芮。
司松芮刚泡完温泉,看起来气色不错,被护工推着轮椅进了病房,看到他俩来了,很是高兴。
他们陪司松芮聊了会儿天,夏烟忽然问:“姐,你要不要和我们俩回市里过年?”
尽管疗养院里挂上了红灯笼、贴了对联,但这里还是太冷清了。
司松芮愣了片刻,摇摇头:“我在这里挺好的。”
她又去问司柏燃:“小燃,妈妈今年没回来吗?”
司柏燃平静地说道:“她还在美国。”
他们一家人,已经好久没有一起过年了。
夏烟约定好明天和司柏燃再来看她,才离开。
天色已临近傍晚,张阿姨打过电话来,说已经包好了饺子,放在了厨房里,他们回来下锅煮一煮就好。
司柏燃在电话里和张阿姨道了声新年快乐,又嘱咐她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
张阿姨的儿子住在燕郊,忙了一年,她也要回去和儿子儿媳一起过年了。
春节期间的北京就是一座空城,回市里的路上几乎没有车。
到家后,司柏燃给张阿姨发了一个红包,又给公司的员工群里丢了一个大红包。
然后关掉这个工作才用的手机。
夜里,北京下起了雪。
客厅的电视机里放着春晚,莫文蔚在唱《当你老了》。
司柏燃和夏烟在卧室的床上,门没有关严实,歌声飘进来。
“当你老了,眼眉低垂,灯火昏黄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