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芝扶起年世兰,见她神色不太好,小心翼翼道:“娘娘,您刚刚忙着伺候皇上,都没怎么用膳呢,奴婢伺候您再用些吧。”
年世兰坐回锦凳上,突然惊觉皇帝一走,整间宫殿便只听得她与颂芝的声音,实在是寂寥极了。
她的手不禁抚上小腹,孩子啊孩子,你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额娘一定会把最好的都给你。
长春仙馆
安陵容伺候皇帝换好了寝衣,皇帝看着她垂下眼时轻轻颤动的睫毛,突然出声说道:“这件寝衣软和合身,倒是辛苦你了,养育弘珩与怀宁时还要抽出空来做这些。”
皇帝怎得突然与她这般客气?
安陵容心中疑惑,面上却做出羞怯模样,轻声道:“皇上是臣妾的君主,又是臣妾的夫君,臣妾为皇上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再者……”
皇帝望过去,面前的清艳女子俏皮地眨了眨眼:“臣妾不像是华贵妃那般忙着处理宫务,又不似眉姐姐那般会拨算盘,一日里总有好多空闲的时候。忙完弘珩和淑质的事儿之后可不就得做些绣活儿来打发时光?”
皇帝似乎笑了笑,故意道:“这件新寝衣便是你用来打发朕的?”
“皇上若是嫌弃便还给臣妾吧,正巧弘珩他们还差了件小衣裳呢。”安陵容轻轻嗔他一眼,见他神色间难掩疲乏,便拉着他坐到暖榻上,手指沾了些天竺葵等芳草制成的精油,缓缓为他按摩起穴位来。
皇帝被那阵似兰非麝的香气笼罩着,身后人微微冰凉的手指力道适中地揉着头上穴位,虽叫他感觉到一阵酸疼,但过后便觉得神清气爽,整个人都松快不少。
见皇帝惯常蹙起的眉心终于缓缓放平,安陵容暗自松了一口气,不料皇帝又说道:“朕近日忙着朝政,少来看你,明个儿你来勤政殿陪朕用晚膳吧。”
皇帝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不过对着这样的‘宠爱’,安陵容还是笑着谢恩接下了。
第二日一早,内务府送吉服华冠的小太监一退下,颂芝便带着殿内人欢欢喜喜地向年世兰道贺:“主子娘娘大喜,主子娘娘大喜!”
年世兰刚想去碰那左右两开裾的杏黄色纱缀绣八团云金龙女云蝠朝袍,又想到什么似的,将那鎏金嵌红宝石的护甲摘下之后,这才轻柔地碰了碰那吉服上的龙纹图样。
这大清朝,向来只有帝后二人才得以用龙纹式样,皇上这般……
她眼中不仅浮现出惊喜的水光,呐呐道:“皇上他……这也太过贵重了些,不是…不是先封皇贵妃的吗?”
饶是年世兰再跋扈矜傲,也知道中宫薨逝不久,此时便再立新后,朝内朝外难免会多加议论。她虽高兴,却也不想皇帝为了那些官吏谏言而烦恼。
“皇上这是真心爱重娘娘,不愿叫娘娘受委屈呢!”颂芝见那托盘中放着的华贵吉服,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许多,“这样的荣宠,也只有咱们娘娘天生凤体才承受得起。这六宫嫔妃加在一起,都抵不过娘娘您凤仪万千。”
年世兰轻轻拭去眼角滚圆儿的泪珠,笑道:“快些将这些东西收好,记着要熏最好的香料,没得叫夏日里那些个烦人的蚊虫给叮咬坏了。”
颂芝笑得比她还灿烂:“娘娘封后这样的要紧事儿,奴婢怎么敢懈怠呢,一定给娘娘保存得好好儿的,待到钦天监算出吉日之后,娘娘就能正大光明地穿着这吉服与皇上走在一处了。”
想象到那副帝后并肩而立的场面,年世兰呼吸微微急促,忽然又跟想到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皇上待本宫之心,从来都是再真诚不过的。偏哥哥疑心病重,总是担忧皇上会责罚于他,连带着叫本宫也很是忧心了段时日,如今皇上既赏赐了皇后冠服下来,那便是证明了皇上是仍如往常那般爱重本宫,信任哥哥的。”
“颂芝,你说是不是?”
年世兰像是急于说服自己那般,竟主动握住了颂芝的手,颂芝惊了一惊,随即笑道:“这是自然了,大将军是为皇上立下汗马功劳的有功之臣,娘娘您与皇上这么多年的情份更是再珍贵不过,如今娘娘能有这般造化呀,也是应该的。”
“是啊……”年世兰因着方才那巨大的惊喜降临之后突然空虚起来的内心又被她自个儿填满了,“本宫与皇上,合该是一对祭过天地先祖的真夫妻。”
淑质正小心翼翼地戳着那丛开得正好的芍药花,轻灵妍妍的芍药便如受了惊的美人般颤了颤,淑质便咯咯咯地笑出声。
被拉着出来走动走动的甄嬛见状笑道:“‘芍药打团红,萱草成窝绿’,这六月里的芍药开得倒是极美。”
安陵容拉了拉淑质的小胖手,叫她别去摧残那些正值芳年的花儿,见甄嬛这么说,揶揄道:“方才不知是谁不愿意出来?叫我说呀,姐姐该多走走才是,之后对生产也有好处。难道,莫不是你也如眉姐姐那般,怕晒黑了不好看?”
抱着静和在另一头赏花的沈眉庄隐隐约约听着她们在说自己什么,侧耳一听,气道:“你们俩!总爱拿我逗趣儿。”
甄嬛陵容对视一眼,俱都忍俊不禁,前几日三人寻了个机会去了圆明园中一处天然汤泉,彼此是再亲近不过的姊妹,加上又是夏日里,彼此间都穿得很是清凉,沈眉庄前些时日总爱带着静和出去赏花看蝴蝶,静和倒仍旧是白白嫩嫩的,她自个儿与本就生得肤色偏白的陵容甄嬛比起来,便显得黑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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