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他回来,像往日一样在宽阔的床上,拥着空气无法填充的寂寞,被重复的梦魇叫醒。
“你走,你走!商渔!我不想看见你!离我远一点!”
他狠狠把人推开,用尽全身力气。
女孩红着眼睛看他,摇头,“阿远,我不走。”
厉斯远看着他将女孩手里的蓝玫瑰夺下,狠狠朝着医院的白墙砸去,花瓣四溅散开,像是在白色墙布画下了一幅触目惊心的画,有涌动、稚嫩的青春被掐死在凋零的花瓣里。
厉斯远摇头看着远处的场景,“不要!不要!”
不要这样对小渔!她是你从阳台偷来的小玫瑰!不要这样对她!
“啊!”
厉斯远满身冷汗,从黑暗冰冷的房间醒来,汗湿的手指抓着床单,旁边空旷的位置再一次重重敲击他的脊骨,好像抽去了身上支撑的骨架,他弯腰撑着发满冷汗的额头,手指瑟缩颤抖。
说不清这是多少次从噩梦里醒来,他一遍遍看着自己恶狠狠赶走商渔,站在医院走廊,看着女孩失魂落魄的蹲在医院门口痛哭,发白的手指按在栏杆上,却没有动一步。
故事的开始,似乎还是要从一朵花讲起。
玫瑰是个很俗气的象征,厉斯远一直不喜欢,哪怕蓝色妖姬确实美丽。
偏偏,谁让商渔喜欢呢。
初中学校文艺晚会,有她的节目排在后面。
厉斯远忍着兴致缺缺,看完了前面的节目,等着她出场前,偏偏肚子不争气想要去厕所。
等他回来,不知道哪里又惹得她不高兴,厉斯远支吾着想要不自己坦白,他厕所上到一半,听到外面说轮到她上场,赶紧结束了往外冲,裤拉链都忘了拉,最后蹲在最后一排看完了她的节目,还被人怪模怪样的哼笑了几声。
真说出来也丢人,他可是厉斯远,在谁面前装逼翻车,也不能是商渔啊。再说了蹲在小台阶上简直像个傻逼,眼巴巴笑着看台上人跳舞更像个傻逼,也至于旁边都吸了口气,红着脸问:“厉、厉斯远……你怎么笑这么开心……”而他没过脑子回了个“老子心里美,不行啊”那更像个傻逼了。
结果没等他这边纠结要不要坦白,只能吧嗒吧嗒猛夸他表演时,她说来月经了。
他脑子已经跑到超市买卫生巾该用什么说词,结果她并不需要他这么做,只是看她担心害怕的模样,他跑了七八条街,终于买了束蓝玫瑰,塞在书包里,直到家门口才拿出来。
花被他塞得都有些蔫了,好在商渔不嫌弃,他心里长吁了口气。
此后,蓝玫瑰成了万金油一般的存在,每次商渔怏怏不乐,他一束花送过去总能让她脸上重见阳光,屡试不爽,勾的商渔往他这里跑的更加勤快。
两人的教学楼分别在东西两边,她来时要穿过长长的走廊,在上百人的落地窗边走过,迤逦摇曳的白裙最后只会在他面前停下。
这时候,会引起班里几十个人的激动,他们吹哨子拍桌子,唏嘘声一片,微妙的不停叫唤,好像随时会见证一场青涩的告白,厉斯远享受的看着商渔的脸因他而起绯红,又看着她脸从最初的的红霞渐渐变为习惯。
他享受她的目光在上千人里一眼抓到他,然后璀璨明亮,像黑夜里一盏亮起的萤火虫,不足矣堪比日月,与他而言却要长久珍藏。
齐拓看他乐得享受,憋闷:“你小子别玩砸了,要真喜欢赶紧说清楚,哪有让女孩这么巴巴赶的。”
厉斯远笑:“你懂什么,高级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她还小,我真做点什么吓到她怎么办,现在就挺好。”
“她还小?”齐拓吞了隔夜饭似的要吐不吐,“我看你就作吧。”
厉斯远耸耸肩:“在她成年之前,我只想陪她一起长大。”
那是他从阳台拽下来的女孩,之后哪怕大院里来了多少男孩,懂大黄蜂,懂打球,他也不舍得丢了手心肉乎乎攥着他的小手。
他知道她看过去,一定能看到她小心翼翼看自己的目光,她怕被他丢了。
厉斯远摸摸她的头,“你听我的话,你在我这就永远是女士优先。”
这句话糊从幼儿园糊弄到初中,厉斯远原本以为,他至少要糊弄到高考完的那个夏天,然后在所有人都唏嘘:厉斯远,人商渔追了你快十年,你到底打算什么答应啊,别老溜着人家,人好歹商家掌上明珠。
彼时,厉斯远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是他忍了近十年宠着不敢冒犯,今天以后,明珠放在他心上,什么尘土也别想脏染了。
只是高考后的夏天实在太远,有些话没能在最好的时候说出,其实就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厉斯远第一次把商渔狠狠推开,是一个下着小雨的黎明。
街上人还少,医院里散不开的药水味在此后很多年成为厉斯远逃不开的噩梦。
他站在医院走廊,拍碎所有花瓣后,对商渔说:“你滚开。”
商渔身体在颤,红着眼:“我,我去给你买早餐……”
她转身,逃也似的,打了个趔趄摔倒在地,第一反应是回过头笑着安抚他,然后又按着地面起来往外跑。
那天医院,商渔对厉斯远说了无数遍。
“阿远,我不走……”
“我不走……”
第49章 【蓝色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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