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你会像刚才一样,即使直接在我眼前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都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商粲?”
商粲一颤,云端却根本没有要等她回答的意思,问完之后就自顾自转身走开,单薄的白色背影透着股冷意的倔强。
……这种待遇她以前也受过一次。
商粲有点无措地跟上去,像是做错了事似的不敢说话。
也就是……云端生她气的那次。
*
诸事不顺。
商粲头疼地倒在床上,瞪着房间顶发呆。
要处理的事都麻烦的要命。
比如虽然能想到那个黑色人影的真实身份,但对她的行事目的却毫无所知,甚至、这人本该已经死在那场天火下了,现在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出现在她面前,还与已经在修仙界销声匿迹了几十年的鬼族为伍?
再比如,那人就直接在云端面前喊出了她的名字,虽然云端还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但这怎么想都会引发大问题——万一云端上了心,回去专心查查“商粲”这个名字,那她看云端那本来就不太牢靠的记忆封印也差不多该正式下岗了。
哪桩都不是小事,但是和这两件事比起来,更重要的是——
商粲长长叹了口气,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更重要的是,打她们离开山里回到客栈后,到现在两个时辰过去,云端什么都没和她说,只回到自己屋里锁了门,然后就半点儿动静都没有了。
商粲啊商粲,你可真有本事啊,又把云端惹生气了。
她有点懊恼地闷哼一声,丧气地坐起身来。
云端会生气是非常罕见的事,商粲也只“有幸”见过一次,那次就是像这样,不声不响的。
虽然行为举止依然体贴,对于她的搭话也会正常回,明明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和平时一致无二,但就是能让商粲感受到云端那显得疏离的低气压。
上次生气的时候她们还是亲密无间的师姐妹,什么事都能摊开来说。云端性子又软,只要好好认了错,她就绝不会抓着旧账不肯放。
可是现在——
云端为什么生气呢,商粲想。
是因为看出来了商粲有事瞒着她,还是因为商粲一睁眼就说瞎话糊弄她,还是说、是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应有的信任吗?
都有可能。都有可能。
只是这些东西,归根结底都是一个问题,总是要归到她对云端再也说不出口的那些……从前。
怎么办呢。
商粲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一杯冷茶,慢慢喝下去。伴着难言的苦涩又在脑中闪回那被火焰包围的一天,和云端那身像是绽开红梅般的血色白衣。
……再、逃一次吗?
“砰砰。”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商粲的心绪,她连忙收拾起自己的动摇猛地站起身。她动作太急,迈开步子的时候腰间在桌子边缘狠狠磕了一下,商粲也顾不上管,三两步走到门口拉开了门。
那在她脑海中徘徊了许久的人就生动地立在她的门前,晕霭的冷香隐隐传来,商粲躁动不安的心突然平静下来。
“刚才是什么动静?”云端声音清冷,面容沉静,视线从上扫到下,“是磕到了吗?”
“啊、没有,没事的。”
商粲不知怎的紧张起来,连说话都有点磕磕绊绊,忙让开门口位置,局促地站在一边。
云端却没有走进来,仍立在门口安静看着商粲,精致眉眼稍稍敛起来,压的很低。
她声音如烟缥缈,似含着声轻叹,开口道:“我再问一次。”
“刚才,是磕到哪里了吗?”
商粲愣愣看着她,不知所措地抿了抿唇,后知后觉地感到腰际泛起隐隐的疼痛。
她下意识摸上那块位置,讷讷道:“嗯……就是、磕了一下桌子。”
再简单不过的话语,商粲却感觉云端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她走进房间关上了门,然后径直走到商粲身前,轻易突破了人与人相处的安全距离,让商粲又不自觉地想向后仰去。
但她直觉那样会让云端不开心,于是努力克制住了,只迟疑地垂眸看去,轻声道:“……云端?”
身前的人轻嗯一声,抬起来的双眼清清亮亮,像是含着一抹光。
“你昏过去的时候,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她声音比平时更轻柔,距离近到几乎吐息相交的地步,让商粲一下子麻了半边身子。
商粲还没来得及分出心神去想云端话中的信息量,那细软的白皙手指就慢慢覆到商粲放在腰间的手上,似是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轻易夺走了商粲的注意力。她稍稍瑟缩一下,却很快被云端捉住,然后欺身上前。
“……你分明有事,在我问起来的时候却只会同我说没事。”
这种时候,她本该为自己辩护几句的,至少要说些“我真的没事”之类的话,打着马虎眼把这个偏到危险区域的话题带过去。
但商粲却没能发出声音,她只是徒劳地张了张嘴,然后在看到那双深邃墨瞳中稍稍掩着的失落时忘掉脑中所有的辩解。
“如果我像刚才那样多问一次、你就会告诉我的话,那要我问几次都可以。”
云端轻轻叹息,似有倦意。
“……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瞒着的事情告诉我呢,阿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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