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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河到家一进书房便没出来过,刘妈摆完碗筷便与其他婆子在门口谈起天,四喜也被猴儿缠住硬要陪他翻花绳玩。
    今日的后宅,貌似就她们娘俩,气氛格外的安静。
    沈氏胃口极小,早早便放下筷子,目光静静望着对面花朵般姑娘,轻声道:“若是乱,那不妨静下来,问问自己的心,看它到底想怎么样。”
    施乔儿神情懵懂,低头望向自己胸前,眼中带着好奇:“问自己的……心?”
    夜里,万籁俱寂。
    施乔儿在榻上辗转反侧,平生头回陷入睡不着觉的苦恼,想必也是白天在马车上睡得太多。
    她在心中暗暗埋怨了自己几句,随后干脆坐起来,静静思考婆母白日里说的话。
    遇事不决,可问本心。
    施乔儿头回知道,原来人和心是可以分开的。
    她摸着自己噗通跳的小心脏,用极小的声音说:“你在想什么呢?”
    由此过了片刻,她轻手轻脚下了榻,很小心地穿上鞋,唯恐把小榻上的四喜给吵醒。
    待做好这一切,她又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轻轻将房门拉开一条缝儿,仗着身子单薄,滑鱼一般溜了出去。
    整个沈宅静悄悄的,施乔儿冒着黑摸到前院,吓得光顾着捂嘴打哆嗦,脚上的伤都忘了疼了。可等到了书房门口,她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烛火还亮着,沈清河并没有睡。
    施乔儿想要敲门的手犹豫好几次都又垂下来,心想:“我进去找他干什么呢?问他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可这太奇怪了,我干嘛要关心他,我跟他非亲非故的。”
    正准备打退堂鼓溜回去,她脚边便传来“喵”的一声。
    施乔儿一低头,看见昏暗中闪着绿光的两只大眼睛,当即吓得她“啊!”一下子就扑到了门上,慌乱中脚又被门槛一绊,等回过神,门被撞开,身子已经摔在了地上。
    烛火下,沈清河埋身于卷山牍海中,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失传许久的纵横家言,正要提笔记下,面前便传来女子一声尖叫,随即是“哐”一声闷响。
    “三娘?”沈清河抬头一看,连忙起身去扶,没问她如何出现在这里,先是说,“摔到哪了?疼不疼?”
    何止是疼呢,施乔儿简直都想咬舌自尽了。
    一天摔两次,丢人丢到家,老天是不是在和她作对呢!
    但她也顾不得去细数自己的委屈了,一张嘴便哇一下哭出声,眼泪哗哗往下流:“疼!疼死了!我要把全天下的门槛都给锯了!呜呜呜,我好疼!”
    沈清河担心得不行,着急之下干脆将人拦腰抱了起来,放到自己日常睡的竹榻上检查伤势。
    所幸虽然动静挺大,但并没有摔出什么好歹,只膝盖上红了一小块,看着没有脚上的伤严重。
    沈清河用凉水打湿了块棉布帕子,敷在她膝上的伤上,又取来了药,重新给她敷在脚上。
    施乔儿抽抽噎噎过了小半天,等冷静下来,垂眸一瞥,才意识到为了给膝上冷敷,裙摆已经往上推了不少,整条小腿几乎露在外面。
    她匆忙往后退,伸手想将裙子下拉,却被沈清河按住了手。
    “别动。”
    依旧是温和的口吻,可带了些严厉。
    施乔儿耳朵趴了下来,低头咬着唇不去看,就是时不时嘶一口凉气。
    伤处原本并不严重,本来过了今晚就该好的,但再度经这一摔,少不得又得疼上几天。
    上药的过程中极安静,唯能听见二人的呼吸声。
    和沈清河的手掌相比,施乔儿一双纤纤玉足显得娇小的可怜,足腕雪白纤巧,轻轻一握便能握碎一般,宛若精美的瓷器。
    处理完脚上的,膝上也冷敷的差不多,沈清河取下帕子,一并给上了药。
    施乔儿头往里歪,吸着鼻子。烛火幽微中,颈下锁骨显眼,白腻刺目。
    在她旁边,靠近枕边的旧墙上,有行正楷题字——“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一笔一划,皆是风骨。
    满屋书墨香,半室浩然气。
    专属于读书人的屋子。
    但不知不觉,肃穆的正气浸染上了娇人儿身上的花瓣香,一切便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起来。
    给伤处全部上好药,沈清河伸手将薄如云雾的软纱寝裙拉下,直覆盖住那双玲珑玉足,方抬头道:“这么晚了,有何要事需要三娘摸黑来找我?”
    他的语气依然带着些不易察觉的严厉。因为在他看来,三姑娘的脚本就需要好好养着,有事完全可以打发人来叫他,哪里需要她亲自跑来?身边还连个搀扶的人没有,简直太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了。
    施乔儿眼角垂下一滴泪,依旧看墙不看他,黏黏糊糊委屈道:“我没有事,我只是发现,我的心想让我来看你,所以我就来了。”
    语气一派天真赤诚,坦荡直白。
    沈清河霎时语塞,再多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那么一个清正克已的人,竟在这时不觉红了耳根,甚至扶额苦笑道:“三娘……你说,你要我拿你怎样方好?”
    作者有话说:
    小夫妻之间就要黏黏糊糊你拉我扯嘻嘻嘻~
    “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释义:不凭空臆测,不武断绝对,不固执拘泥,不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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