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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白横了他一眼,不让他喝茶:“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你说周律师是废物?你知道她做了多少事情吗?”
    赵延嘉哪里有这个意思,他急了:“我只是替她可惜,觉得她适合更远的远方。”
    “我以前也这么想。”何开伦说,“我这个律所啊,就那么大,以前更小,哪有什么前途,她一个去好学校读书的人回来就在这工作啊,可不被人笑话,以前她和她哥一样,高分去了北城念大学,谁不羡慕她展翅高飞。”
    他倒是不介意提起自己的过去:“俗话说,爱拼才会赢,我也算拼过了,我年轻在很多工地工厂都干过,也没读过什么书,赶上好年代了,过了司法考试,就当上律师,现在你们都要大学学过法律才能去参加法考吧?我们当时可不要。”
    他环视了自己的律所办公室一圈,感慨万分:“以前我就一个小店面,门口挂个手写牌子,就我和另外一个律师干活,自己去拉客,自己去开庭,干最多的活就是代写诉状和离婚协议书,一份就几十块钱。”他心里很清楚,哼笑了两声,“那种律所更小,你们这些高材生肯定更看不起。”
    陆合脸色很平静,像是根本就没在听他们的聊天。
    赵延嘉挠了挠头:“也没看不起,就是没见过。”
    “是啊,你没见过的,却是中国最常见的律所,在很多乡县,在法律的基层,就是这样的小律所和小律师在努力地实践法治中国的梦想。”何开伦笑眯眯的,“像我们这里的人,他们听不懂法律术语,作为法律工作者,跟他们沟通,比起渊博的法律知识,更需要耐心倾听、热情解释和享受帮助人的价值,而澄澄兼具两者,所以我后来就不会替她可惜了,她在南日县找到了她作为法律人的意义和快乐,被信任、被需要,勇敢无畏,谁说不是个很好的选择呢?”
    陆合抿着唇角,没说话,神色若有所思。
    赵延嘉拿起了手持小电风扇吹刘海上的汗,说:“那倒也是。”
    “还有一个原因,周律师跟她阿公阿嬷的关系可好了,谁说大城市就一定好呢,他乡纵有当头月,不敌家乡一盏灯。”叶白补充说。
    何开伦没抽烟,就含着老烟过过嘴瘾,声音含糊:“老话也说,知足常乐啊,钱赚太多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生活更重要。”他说到这,停顿了下,又露出了笑容,“当然,如果我赚了几百万,当我没说。”
    叶白想到今天要录制视频号的视频,正要去调试三脚架和镜头,闻言立马道:“何主任,那给我提工资呗。”
    “找你周律师去。”何开伦才不管这事,“上周何砚铭不是老喊你干活吗,还有这样剥削的,我让他给你发红包。”
    叶白开心了:“谢谢何主任,何主任今天的头都不秃了。”
    何开伦气笑,作势要敲她。
    她连忙求饶:“别别别,我们要录制视频了,咱们开伦律所情感在线视频号要更新了。”
    “何砚铭不在律所,谁来拍呢?”
    “江 par!”
    趁着叶白他们在做前期的准备,江向怀去打了杯咖啡喝,他昨晚没睡好,眼下有浅浅的阴影,他的睡眠质量向来不好,不是睡不着,就是多梦。
    他走到阳台上透气,何开伦也跟着出来了,手上拿了杯茶,笑:“我还以为大律师都抹不下脸,你居然还答应录制这类视频。”
    江向怀笑:“何主任,就像你说的那样,当律师不分高低贵贱,赚的钱多,不代表就高人一等,也不代表业务高端,都是为了法治事业尽心尽力。”
    何开伦满意地点了点头,后知后觉:“等等,我什么时候说了这话?”
    当然是江向怀瞎编的。
    他对律师这个职业没什么使命感,不过就是子承父业,弟及兄志,一份能赚钱的工作罢了,做了非诉,更和公平正义沾不上边,每天只跟金钱和各种资本家打交道。非诉服务的是法人,但法人的背后同样是一个又一个鲜活的人组成,在资本市场的交易里,赢家只有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有些项目荒唐得可笑,风险明显,但客户就要求律师替他遣词造句,在法律意见书里弱化风险,欺骗一个又一个的投资人把钱当作泡沫一样投了进去,不知道有多少产品就是这样通过精美虚伪的包装而迅速变现。
    当然,也有很多坚守着职业道德的非诉律师,做着资本市场的守门人。
    只是, 他不喜欢这份工作罢了。
    完成哥哥的合伙人梦想后,一直撑着他的那口气也一下消失了。
    他很想像以前那样,躺在床上,头枕在澄澄的大腿上,脸贴着她的肚子,等她轻轻地摸着他的脸,让他闭上眼睛睡觉,在她的怀里,他可以不用是江律师,不用是江家的小儿子,只是她爱的人。
    他那鲜血淋漓的被他父母反复撕开结痂的伤口,在被她治愈着。
    那时,他问她:“澄澄,你觉得死亡可怕吗?”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哥哥去世带来的伤痛。
    她认真地想了一会,没憋出来什么高深的话,老实道:“我不知道,应该是可怕吧,但是,我对死亡的印象只有小学时外太婆的去世。”
    “你哭了吗?”
    她点了点头:“哭了。”
    “伤心吗?”
    “当然了。”
    她又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在葬礼上还不小心笑了。外太婆是喜丧,在睡梦中去世的,我们当地丧葬习俗比较多,哭丧都要好几天,我阿嬷和姨婆两人争了一辈子,连葬礼上都要争谁是最孝顺的,所以,她们一个请了做法事的,一个请了唢呐鼓队,还请人代哭的。法事做了三天,已经没人能哭出眼泪了,大师让我和我哥上前抱外太婆的照片上前哭给大家看,但是,我看到阿嬷和姨婆两人较劲假装哭晕在地上,旁边哭丧队的陌生人又吼着外太婆的名字干嚎,我没忍住笑出声了,结果我哥笑得比我还大声,我们俩就挨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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