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笺跟宋淮礼说自己还在外采,实际上人已经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后来他不知怎么就知道了,又生气又心疼,但刚刚试验了一种新疗法,需要保持卧床,不能够前来看她,于是就拜托阿明。
阿明给她送来新鲜的果篮,又在床头正对着的柜子上添了一束盛放的橘色郁金香。
“小姐,这是先生想要送您的花,让我代他向您问早。”每天都有,宋淮礼变着花样哄她高兴。
时笺在公司的人缘不错,前辈和同事们陆续前来表示关心。
最后一天,连徐妙勤都来了。
坐在她床边,见她还在用电脑写稿,语意不明地道:“你真的很拼。”
一发力就会腿部疼痛,时笺躺回床上,有一瞬间也能体会到宋淮礼的那种心情。她没说话,转过脸,淡淡地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
“时笺,有时候我觉得真有点弄不懂你。”徐妙勤说。
为了赚钱养家糊口去工作,和为了一份事业、一份热忱去奋斗,当然是不一样的。
时笺和她没有太多话可聊,但是有一个人她们俩绕不开。
“陆译年答应和我试试看。”
“可他到现在还在不断提起你,你知道吗?”
“在学校里,明明我才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
徐妙勤自嘲片刻,用一种匪夷所思的口吻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好选择,谁知道你拒绝和陆译年复合,居然跑去跟一个残疾人在一起?”
时笺原本聊兴缺缺,想找个借口请她出去,闻言却遽然色变:“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徐妙勤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以为她遮遮掩掩不想承认,便不惮于戳破,“就去年同学会,我无意中跟出来看到的。没看清人,但是看那辆车他应该挺有钱。”
徐妙勤没有察觉到时笺身体在发抖,自顾自地说话,笑得还挺刻薄:“可你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你是不是也觉得他上不了台面?不会就是图人家的钱吧?”
没有人见过时笺发那么大的火。床头柜的空调遥控器被她摔到地上,时笺指着徐妙勤的鼻子,努力控制住胸口的气颤起伏:“请你现在就给我出去!”
徐妙勤毁了时笺一整天的好心情。
阿明发来消息说,先生这几天因为新疗法总是陷入沉睡,不知是不是副作用,夜里也不得安生,但是好消息是,他已经能够保持腿部肌肉的轻微知觉。
时笺喜极而泣,说那就好,那就好。
她办好出院手续以后,马上就去见宋淮礼。
走路的时候还是能感觉踝部碎裂般抽痛的感觉,时笺进病房的时候宋淮礼正靠在床上看着窗外发呆,她忍着疼,放缓步伐,脸上扬起笑脸:“宋叔叔!”
宋淮礼转过头来,对上她眼睛的时候眸光暗了一瞬。紧接着视线落下去,注视她一顿一顿的脚踝还有红肿的膝盖,什么也没说。
待时笺过去,钻进他怀里,才收获一枚落在额上温热的吻。
“好想你哦。”
宋淮礼怜惜地轻碰她膝盖,低声问:“疼不疼?”
“还好啦。”时笺在他面前话很多,“我只是小小牺牲了一下,但是我们挖到了大新闻耶!”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这次出差的经历,某地违规施工建设,他们如何向总包套话,又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潜入工地。
当然,省却了许多虎头虎脑的细节,因怕他紧张。
时笺说:“那边随处可见的特色菜是西红柿疙瘩汤诶!我已经学会了,很简单,等回家之后就做给你吃!”
宋淮礼抱她抱得很紧,久久都不肯松手。时笺知他是太想她了,也回拥住他,将脑袋埋在他心口。
医生和阿明默默退出去,把病房的私人空间留给他们。
原先总是坐火车去德国,是因为他喜欢K3线途中的风景。如今觉得来回一个多月太耗费时间,便在北京的私立医院复刻了同样的设备,每隔一段日子就请那边的医生和神经专家过来诊疗。
这回只待了两周多就出院,宋淮礼家中也有最先进的护理床和设备。相比于医院那种冷冰冰到处都是白色的地方,时笺更愿意陪他一同待在家里。
宋淮礼在夜里还是睡不好,咳嗽和胸闷的小毛病也时不时发作,奇怪就是好不全。时笺搬进他的主卧,在他惊醒的时候能够及时地察看状况。
阿明只有在被传呼的时候才会上二楼,一般只要时笺在,任何人都不会过来打扰他们。
时笺喜欢坐在地毯上看书或者写稿。宋淮礼在主卧的地面上铺了一层柔软的毯子,走到哪里都可以赤脚。
偶尔他精神好的时候会陪她一起看电影。
他们熄了灯,在电视底下的DVD机放入光碟。低沉静缓的对白,来自上个世纪的港片,就像一首老歌悠悠道来。
宋淮礼坐在轮椅上,时笺坐在他旁边的地上,拿下颌压在他膝头,刻意用一点点力,有时他会配合地夸张喊疼。不管真的假的,时笺都很高兴。
这一晚时笺偎在他膝边看《旺角卡门》。
周围的一切静悄悄,夜色如同浓墨般披拂下来,只有电视机的光照亮了她温软姣好的鹅蛋脸。
宋淮礼已经睡着了,身上披着她送的海浪薄毯。
而电影的旁白还在低声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