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瞎说了?宋先生待你这么好,看你这没良心的。”金枝笑得愈发不怀好意,“要说我,你还考什么女官呢,做个宋夫人不是挺好的么?届时连我都还得行礼叫你一声师娘。”
这话一出口,奚画登时炸了毛,啐了一口便骂道:“这什么话你都敢说啊,也不怕烂舌头!”
“我怎么不敢说?”金枝托着腮,挑眉望着她笑,“又没说错不是么?任谁都看得出来宋先生对你不一般啊。”
奚画呸了一声:“谁看出来了?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那是你眼瞎。”
“你才眼瞎呢。”
“啊,宋先生来啦!”
她闻之一愣,回头就摆好姿势要弹琴。
一边儿的金枝笑得合不拢嘴,正听耳边钟声响起来,奚画恨的牙痒痒,挽上袖子就哼道:
“我看我先撕了你这嘴比较好。”
金枝抚掌大笑,站起身来,一面躲一面还不忘挑衅她:
“师娘要打人了。”
“师娘饶了我吧,学生再也不敢拿你说笑了。”
两人打打闹闹,一路沿着荷花池朝有涯轩跑去了。
宋初刚指点着学生调好琴弦,抬起头来往那二人方向看,随即甚是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
用过午饭,时候尚早,奚画闲着没事出门散散步。
正从讲堂行至昨日的龟甲冬青之后,她停了脚,眯着眼睛打量前方的孔子祠。
时近正午,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只那在伙房做工的周二婶子还在打扫落叶,她所在之处恰巧是昨晚那青灯光影消失的地方。
未及多想,奚画就走了过去。
听得脚步声,周二婶抬眼看来,两眉一弯便笑道:“四儿啊,用过饭了么?”
“吃过了。”奚画眼含深意地瞅着周二婶,明知故问道,“二婶在扫地啊。”
“是啊。”周二婶嘴上说话,手里却也没停,“夜里风大,吹了不少叶子下来,一会儿副院士要路过此地,可马虎不得。”
“……二婶近来都有打扫孔子祠么?”
“平时两日打理一次。”周二婶取了簸箕把落叶兜上,“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我就随便问问。”奚画打着哈哈,“那你……可曾扫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周二婶略一思索后就摇头,“那倒没有。”
话音才落她就想起来:“哦,对了,方才是有清理到……”
奚画忙兴致勃勃地接话:“是什么?”
“是个灯笼。”周二婶回身从大篓子里提了个散架的纸糊灯笼给她看,“你瞧,就落在前头不远,也不知谁夜里丢下的。”
“……”奚画盯着那凄凄惨惨的灯架子默然无语。
这玩意儿好像是她昨晚丢的。
眼见没什么奇怪之处,奚画正想告辞离开,却听周二婶忽的大叫一声,撒手就把灯笼丢在地上。
她倒是被唬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周二婶脸色苍白,指着那灯笼声音发抖:“你、你瞧那上头……有字!”
有字?
她的灯笼上糊的是傲雪腊梅,没写过字啊。
奚画闻言就俯下/身去看,把灯笼翻了个面过来,触目的一瞬,寒气便从脚底涌了上来。
只见那残破的纸上被人用朱砂写了个大大的“死”字。
昨日自己提灯出来时,灯上干干净净自然没有这个字,也就是说,这字儿是之后有人写上的?
细思恐极,不寒而栗。
她心惊胆战地后退了一步,周二婶赶紧闭目念佛,匆匆扫了地,连整洁与否也顾不得,拎着扫帚便往回走。
安谧的午后祠堂周围静得可怕,周二婶一走,就只剩下奚画一人了。
平日里只觉得宁静的孔圣人祠堂,如今却是死气沉沉。
她看着心里发毛,不敢久留,转身就要朝学堂里跑,怎想背后不知几时站了个人,回头的刹那间,奚画倏地一下与他大眼瞪小眼。
脑中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已是不受控制地大叫出口。
“啊啊啊——”
梢头一群鸟群扑啦啦四散飞走,落叶纷纷。
耳朵被震得刺疼,关何皱着眉看她,不解道:
“我长得很恐怖吗?”
奚画呆在原地,身形僵直,抚胸喘气儿,好不容易才缓下情绪。
“你……你是人是鬼,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
后者一脸莫名,觉得这个问题问得极其缺乏水准。
“我若真是鬼,大白天的,也不会站在这儿了。”
奚画睇了他一眼,没好气:“好端端的,你跑来吓我干甚么?”
“我打扫茅厕,路过而已。”关何向其扬了扬自己手里的一干工具,奚画嘴角一抽,飞快撤了一丈距离,捏住鼻子。
上下一瞅,想来他今日是又迟到了,不仅如此,留的七言对子他也是一个字没写。
奚画忍不住摇头叹气:
“早跟你说了冉先生要检查功课的,看罢,又挨罚了。”
“不妨事。”他淡淡道,“横竖这一个月都要打扫的,罚不罚也是一样。”
“……你倒是看得开。”
关何移开视线,瞧了瞧那尊孔子雕像,蓦地岔开话题:“你适才在和周婶说什么?”
一听他提起,奚画神色又变作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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