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槐的父母皆是留美的高材生,她出生在她母亲齐远葵女士拿到博士学位的前一年,所以她一出生便是美国国籍。与此同时,因为她的父母皆在高校,一位是学生签一位是工作签,而非定居美国的状态,所以她被承认拥有中国国籍。
十个月大的夏槐随母亲,持等同护照效益的中国旅游证回到中国,此后十六年间,除了她必须每隔五年更换有效期限将至的旅游证赶赴美国之外,她并没有在美国长久居住过。
但在夏槐即将升入大学前,她面临一个抉择——如若要赴美读书,那么她大概率无法保留她的中国国籍,如若留在中国,她就要放弃已经拿到的offer。当时因为这个国籍选择的问题,夏槐给各大领事馆、D大行政人员写邮件,来来往往四十几封邮件后,她得出的结论是:为了她梦寐以求的offer留美,但不主动放弃中国国籍。
对于夏槐来说,她十五岁之前是没有所谓“国籍之分”这样的概念,她到十岁去美国换证的时候,都把面试当成一种升学考试,母亲教她怎么说她就怎么回答,她并不真正懂得那些问题背后的意义。
直到十四岁被转学去国际学校,父母才给她解释了“为什么她没有身份证”这件事。
发现之杭的秘密,也是在那一年。
夏槐去原来的初中取学籍表,她听到学务处的老师在聊八卦。
“一个么是顶级高材生家里的美宝,一个么想做美宝都做不成。”
“美宝”,是有些人对于为了“高考移民”在美国出生的孩子的“戏称”。
“这夏槐以后也不太可能留在中国,你看她那个行为处事,以前你不说我就觉得怪怪的,怎么一个十二叁岁的小屁孩,会在课堂上因为老师要让学生罚站,而跟老师吵起来的。那美国佬不是最讲究人权了吗?”
“就连来取张学籍表,这ABC都要打电话过来说‘老师我跟您预约一下’!欧哟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一片哄笑声后,又有一道尖细的声音破开这热闹的场面。
“那你怎么知道,鲁之杭她爸妈当初想去美国生她?”
“她妈是鲁晓花啊!我们市有名的地陪!哦她那是正经的本土导游,还上过电视台那种。后来跟了富豪,就做全职太太了……不对,全职小叁。”
“啊?她妈做小叁?”
“是的呀,人家正房太太还在美国,她为了上位想去美国生孩子逼人家离婚,结果还没飞去美国孩子就生下来了呀!那么有钱人家生个女孩又不值钱的……”
“砰!”
夏槐一脚踢开了学务处的大门。
她怒不可遏地盯着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她气势汹汹地走到那个尖牙利嘴的刻薄中年女人面前,“说够了没有?!”
“你、你……”
“刚刚你所说的话,涉及违反了未成年人保护法、隐私权法,以及学校行政事务处置法。你既然已经侵犯了我的隐私权,从中知晓我母亲的职业是律师,那么今天你在这间办公室所谈论的内容,都将成为我的监护人起诉你的呈堂证供。”
才十四岁的夏槐,哪怕是为了增强说服力临时胡诌了些法律知识,看上去也盛气凌人,一下子就喝住了那些无聊又自私的大人。
“我怎么就侵犯你的隐私权了?我不过是……”
“好了!不要说了!”带着齐远葵一起走进来的校长打断了那位女老师的话,“赶紧给学生家长道个歉,把学籍表拿出来就行了!”
校长都来了,学务处老师为了保住饭碗,态度立马转变: “对不起夏槐妈妈……”
“不需要跟我道歉,我想夏槐也不情愿起诉你,我认为她真正需要的,是请你不要再散播有关于她和她的朋友的谣言。”齐远葵接过学籍表,拍拍了夏槐,“是吗夏槐?”
“是的,我也不需要道歉,请不要再将此事扩散出去就好了。”
这件事,后来成为了夏槐和妈妈之间的秘密。
夏槐因为自己被用来和之杭作比较,心中有愧一直不敢再联络之杭。高中毕业后,也是妈妈鼓励她,夏槐才重新与之杭取得联系。夏槐从来没有跟之杭说过自己的国籍,一方面她觉得这件事很复杂,很难解释清楚,另一方面,她明了之杭心中有一个痛点,这来自于她的妈妈鲁晓花。之杭几乎从来不在她面前打视频电话,也从来不说“妈妈”这个词。
夏槐以为自己的小心翼翼是种保护之杭的善意,就像她在Park实验室时那样。
然而对之杭来说,并非如此。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别善良?”之杭冰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避开跟家人有关的话题,成天跟我装疯卖傻谈论什么摇滚乐、里尔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妈妈是个摇滚明星吗?你想要炫耀你妈妈但又要顾忌我的时候,是不是以为自己真是个大善人?”
“之杭!你不可以这么说我!”夏槐义正辞严地纠正之杭,“我对你的情谊你只字不提,却反过来嘲笑我的善良?善良没有错,错的是你无法正视我的心意的内心!”
“呵,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大小姐。”之杭切换成吊儿郎当的口气,与她早年寸头打耳钉一副假小子模样时很像,“所以我才会跟Rina玩得到一块儿,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她的妈妈,也不过是她爸爸诸多情妇中的其中一位罢了。但她可以坦然地说,‘我妈可不是小叁,我妈是我爸一辈子不结婚的女朋友!’”
“……”
后来夏槐跟之杭你一言我一语,说尽丑话。
当她们不认同彼此,再也说不下去时,夏槐主动说,“之杭,既然你如此讨厌我了,那么就请你暂时离开我吧。”
“正有此意。”
“与我做朋友,却一直害你自尊心受伤,真是抱歉。”
“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夏槐沉默。
“夏槐,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就算挽留,也没有用吗?”
“没有用。”
“那……”
夏槐的那句“再见”没能说出口,之杭利落地挂断了这场由她主动开启的漫长的谈话。
后来夏槐为了让自己走出这段友谊带给她的阴霾,尝试发了一句话给之杭,但之杭已将她拉黑。
“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诗人说的是怀才不遇,夏槐道的是少时相逢晚,如今一拍两散。
因为想起了和之杭的那些过往,夏槐在黑夜中无助地叹息。
她讨厌这样优柔寡断,裹足不前的自己。
“你是,心事重重的月亮。”
就连相识不久的Chris,都一语道破她的哀愁。
Chris。
一想到他,夏槐就觉得浑身有如过电般,有些眩晕。
诡异的酥麻感在心尖蔓延——他就像是她在苦楚中沉浮时,骤然起效的安慰剂。
“叮!”
消息提示声传来,夏槐点亮荧幕,看到上面显示:
Chris:天气好闷,我睡不着。
Chris:好想吻你啊。
自第一次一起睡地板Chris隔着手背跟夏槐kiss goodnight后,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不同形式、不分场合地cue到那个晚安吻。例如夏槐问他料理里要不要加蒜,他会说不要,理由是加蒜的话他们突然接吻会有味道;例如他去复健回来夏槐帮他洗澡,靠得太近时他也会叫夏槐离他远一些,不然他会忍不住想亲她……
之前种种,夏槐都当他在开玩笑,还算招架得住。
但他突如其来的讯息,打乱了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防。
这么明目张胆的求爱,未免也太来势汹汹。
“我要去客厅喝水,需要帮你送冰块吗?”
夏槐在暗示他,欲火焚身的话冰块是不错的选择。
Chris没有回复,但夏槐确实有些渴了,她去厨房倒了杯水,温度偏温,不知怎的她自己也有些心烦气躁。大概是因为今天想起了之杭,一桩未平,又来个煽风点火的Chris。
她往自己的玻璃杯里加了些冰块,含一块在嘴里,转身的瞬间被突然出现在冰箱前的黑影吓到。
“唔!”
嘴里的冰块,从舌尖被吓到了舌根。
夏槐被冰得舌头发麻。
“要帮你吗?夏槐。”
夏槐半张着嘴哈气,她不理会罪魁祸首,她要去水池把冰块吐掉。
“要帮你吗?derella。”
Chris再次重复。
与此同时,他用已经恢复自如的双臂,将夏槐困在了长形餐桌和自己的怀中。
等夏槐看清楚他眼底的掠夺和霸道,已经来不及了——
黑暗中,长岛的寂夜在月光下一览无余,Chris借着月亮清冷的光辉,找到了夏槐娇艳的红唇。他迅速果决地低头,得偿所愿地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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