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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提醒她。
    亚特兰特动了动嘴唇,或许是海风吹干了她眼角的湿意,尽管她鼻酸得不行,却没有掉眼泪。
    不掉眼泪也好,她不想让哥哥担心。
    她像往常一样跟哥哥撒娇:“安德鲁,我?的头发乱了,难道不是你的责任?”
    安德鲁下意识攥紧衣角,不着痕迹地用衣服去揩拭汗水,嘴里却故作轻松道:“没大没小,你应该找海风的麻烦!”
    塔尔塔罗斯远远看着,只觉得奇怪:“他们在说些什么?”
    他不能理解:“兄妹讲话也要先寒暄么?”
    阿波罗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他遥遥看着码头上的两兄妹,轻声道:“塔尔,他们不是在寒暄。”
    呼呼的海风刮在塔尔塔罗斯的耳畔,他侧耳倾听,只听阿波罗继续道:“他们很想好好谈谈,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那就从头说起,也不难。”
    对于塔尔塔罗斯而言,沟通并不是难题。
    他总能用最直白的话语把天聊死。
    阿波罗却叹息道:“你还不懂,越是在乎,越是情怯,他们谁都不想伤了对方的心。”
    塔尔塔罗斯沉默了。
    他确实不懂。
    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
    码头上,亚特兰特兄妹俩的对话仍在继续,一个扛着包袱的壮汉从他们身边经过,抬高的手肘险些撞到亚特兰特的头。幸亏安德鲁眼疾手快,拉了妹妹一把,让她幸免于难。亚特兰特惊魂未定,心脏正怦怦乱跳,就听见头顶上方响起一声嗤笑:“小鬼,不要把码头当做闲聊的地方,你们太碍路了!”
    自从家庭发?生变故,安德鲁变得沉默,好像小溪里的鹅卵石,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前提是不涉及他的家人。然而壮汉的行为触怒了他。很显然,这个男人是故意的。他故意去撞亚特兰特,只因为他们碍了他的路。安德鲁露出不快的神?色,沉下嗓子,好像一头发怒的幼狮:“没人规定不能站在码头上聊天,快收回你无礼的话!”
    壮汉不以为忤:“你很有底气嘛,臭小子!你倒是把这番话说给码头监工听啊!”
    他用不屑的眼神将安德鲁上下打量一圈,哼哼道:“看看你瘦削的身板,你当初找活干,走了多少个地方没人要你,是监工可怜你,收留你在这里干活,你倒好,偷懒不说,还在这里碍事,真是厚颜无耻!”
    安德鲁毕竟还是个少年,当家也才短短几个月,虽然尝遍了世间冷暖,但还没有过被人倒打一耙的经历,当即急得不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满肚子话要说,又比不过壮汉反应快,说话毒,被噎得不行。
    他怎么不清楚为什么没人要他?他虽然身材瘦削,但是肯卖力气,不偷懒,箍酒桶的杰森大叔就常常夸赞他,说他学东西快,有做木匠的才能。只是因为城里的有钱人都想侵占他家的房子,又迫于贤明的国王阿德墨托斯定下的法?规,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步步逼迫,让他无路可走,最?后自己妥协低头,卖掉房子,维持生计。
    好心的码头监工帮了他,他不能丢掉这份工作,否则就会一步步走向死神的怀抱。
    天渐渐冷了,他还要攒一点钱,给亚特兰特做一件厚棉衣,让她舒舒服服地度过寒冬。
    他不能不忌惮,壮汉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会引来监工,他不能给监工带去麻烦。
    安德鲁咬牙,一遍遍告诉自己,尊严其实没那么重要,低个头就好,低个头就好了,安德鲁。
    他终于低下了他骄傲的头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我挡了你的道,我?很抱歉。”
    壮汉满意了,他挑眉,正要挤兑安德鲁几?句,突然被海风呛住,发?出一阵猛烈地咳嗽声。他的肩上还扛着包袱,在他咳嗽的时候,那包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轰然倒地,发?出一声巨响。
    码头监工循声赶来,就见壮汉把包袱摔在了地上,顿时给他一顿好骂。
    壮汉还要辩解,反而?让监工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脸色更臭了:“安德鲁的妹妹找来了,他和她说几?句话,关你什么事?他可没有扛着包袱说话,也没有弄坏商人老爷的包袱,不像你,你快想好,你该怎么赔偿!”
    壮汉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只能选择求饶。
    安德鲁看了,只觉得心情复杂。同样是卖力气糊口,他又何必为难他?反而?把自己栽进去了。
    监工带着壮汉去赔偿损失了。亚特兰特看向?安德鲁,强忍着的质问终于脱口而出:“安德鲁,这就是你说的木匠活?”
    安德鲁的脸色变了几?变,他已经无法?再编织谎言,只能承认:“对不起,亚特兰特,我?很抱歉,我?骗了你。杰森大叔一个月前就离开了弗里城,我?后面另找了几?份工作,都没有合适的,就来到了码头上做劳工。”
    他说得轻描淡写,亚特兰特却不难想象他的艰难。她吸了吸鼻子,心疼道:“我?们不干了,安德鲁,听我的,不干了。你喜欢做木匠不是么?我?们另外去找一份工。你不要担心家里的生计,我?吃得很少,也不要新衣服,我?可以穿你的旧衣服。我?在跟邻居大婶学习做针线,我?可以自己改衣服,可以还可以绣花样拿去卖钱。我?们可以养活自己,用另一种方式,不需要你这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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