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大画家跟他的小情人。
这枚戒指, 是除了那把小提琴以外,叶思染收下的第一份礼物。他很喜欢,举着胳膊看了好半天。
桑引添正专注开车, 偶尔用余光往右边瞥几眼。直到叶思染放下手, 突然沉下声音问道:“桑桑,你知不知道, 其实小提琴……是可以窥探到人的灵魂?”
“是吗?”桑引添看了一眼手机导航上剩余的15分钟,吸了吸鼻子,降低了车速。难得叶思染愿意主动跟他分享故事, 他自然不会轻易放弃这样的机会。等到周边其他轿车鸣笛而过,桑引添这才转过头。“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音乐本身就能渗透进人的心灵。”叶思染的眼神很温柔,右手指腹轻轻蹭着戒指上那一端的小提琴,“它们拥有真正强大的力量。”
桑引添有些惊讶,甚至不相信这几个字是从叶思染的嘴里说出来的。他笑了笑,又问:“就像挣扎在沼泽里的玫瑰,终有一天, 会在下一个黎明前盛放?”
有那么一瞬间,桑引添真的觉得窥探到了叶思染的灵魂。他虽然不懂音乐, 但艺术从不会因为分类而产生任何隔阂。他突然就联想到了自己曾经创作出来的【烈焰玫瑰】。
在这个世界上,有一部分人是幸运的, 快乐的, 他们在呵护下健康成长,有着别人羡慕不来的童年, 整个青春都在闪闪发光。他们为着自己的梦想一路向前,从不在原地驻足。
也有另一部分人, 他们从出生以来就没有任何选择的机会, 不被认可, 甚至被当成累赘。他们在黑夜里落寞,在第二个黎明来临前惶恐彷徨,他们觉得自己无药可救,所以自甘堕落。
所向往的自由之路上,满是沉重的枷锁,和无尽的挫折。所以他们把自己关了起来。可再美的玫瑰,本身也是带着刺的,有罪的不是你,而是这个万恶的世界。
而叶思染偏偏就属于这个世界里的另一部分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小提琴吗?”叶思染突然仰了仰头,侧脸贴在了车窗上。“因为我可以带着它说走就走,没有束缚,去任何地方。我可能会遇到好看的风景,或者是更有趣的人,我想为他们作曲,然后再由我自己演奏。”叶思染突然笑了笑,闭上眼,抬着两只胳膊摆出了拉小提琴的基本姿势。
像个优雅的音乐家。
只不过,桑引添觉得有些遗憾,叶思染的手里,并没有真正的小提琴。
“我喜欢音乐,喜欢小提琴,总有一天,我也能跟你一样,站上那个高台。”叶思染睁开眼,嘴角微微上扬,“对吗?”
“嗯,一定。”桑引添伸手揉了揉叶思染前额的刘海。
这一路上,每碰到一个红灯,叶思染的表情就会变得有些焦灼不安。有时紧紧捏着自己的手腕,努力地把左手的衣袖往下拽,让它彻底掩盖住手腕上的伤口。有时又会眯着眼睛透过车窗看人行道旁的梧桐树。
梧桐树太高,挡住了他全部的视线。阳光从稀零的树叶间隙里穿过来,打在玻璃窗上,叶思染闭着眼,下意识仰高了头。手腕上的伤口就像是新结过痂一样,到了恢复期,就变得又痒又疼,让他忍不住去捏那道肉白色的疤痕。
桑引添知道他身边的男生在紧张,但又很勇敢。因为他在很努力地去直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深爱着的恐惧。
到达溪城音乐学院的时候,正好过了中午10点。跟桑引添毕业的罗马美术学院的校门比起来,这里真不愧被称为国内仅有的艺术殿堂。别说里面的教学楼或者课余琴室,就连校门旁边警卫室门把手的结构框架都有些像音符的形状。
国内不少优秀的音乐家就是从这里出来的。但叶思染知道,这还不是他的终点。
“等我找个地方停车,然后跟你一起去校长室。”桑引添降下车窗四处张望,准备找个合适的停车位,正当他要掉头的时候,叶思染却拉住了他的胳膊。
桑引添有些好奇,以为叶思染是休学太久,现在换了新的环境,反倒有些紧张了。为了缓解他的不安,桑引添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按着车门的左手撤了回来。“怎么?因为重返校园,所以紧张?”
“不是……”叶思染的声音很小,“要不……还是我自己一个人进去吧……”
桑引添问道,“这里环境对你来说有些陌生,会有很多人,当然也不排除他们跟你搭话,你确定你——”
“确定。”叶思染还是打断了桑引添。“我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不是吗?”
“是,确实好了很多,可是为什么不想让我跟你一起进去?”
为什么?如果非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就是桑引添现在多多少少算是个公众人物,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下露脸。虽说叶万缕撤热搜撤的及时,但这并不妨碍吃瓜群众的传播和猜测,万一这学校里有桑引添的粉丝,见到他,那不得就地活剥了他。
叶思染可不想还没踏进音乐的大门,就被按在了舆论的十字架上。
“给,戴上这个。”很明显,叶思染并不打算回答,他慢悠悠地从自己兜里摸出来一个黑色口罩,丢到了桑引添的手里。这口罩本来是他自己给自己提前准备的,虽说还没想好用在哪,现在倒好,派上了用场。“这里是校园,来来往往的都是大学生。”
“我知道啊……”桑引添有些懵,但手里的动作却没停,拆了包装袋,戴好口罩之后,他才稍稍皱了皱眉。虽说现在还没进入盛夏,但糊一层东西在脸上,确实有些闷。桑引添忍不住露出了自己的鼻子,扭头问道:“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戴口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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