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是个见过世面的,早就习惯了。
沈老师,别看了,你哪个角度都好看得不得了。 她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稀饭得趁热吃。
不行,这太精致了。 沈醉又放下了头发。他拿梳子把稍乱的发尾梳整齐,眉微微扬起,眼神隽永幽深,头发披着,显得朴素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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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自己罩个麻袋才最朴素。
沈醉是个很简单的人。他向来致力于在生命的每分每秒彰显自己那全方位立体化的美,并引以为傲。
小安还是第一次看见沈醉试图收敛。
沈醉挑了套平平无奇的黑色薄卫衣和长裤,没喷香水,更没戴耳钉;他如今在病中气色不好,唇色浅得有些过,也没涂唇釉。
沈老师,你真的要一个人去吗? 小安不太放心,虽说寺庙里人不会太多,可你一个人...
没事。 沈醉端起白粥喝了口,让司机送我到宏安寺偏门就行。
沈老师,你去见谁啊? 小安有些奇怪。
沈醉喝了半碗粥,便没了胃口。他放下碗,拿纸巾擦了擦嘴角,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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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前,沈醉又对着镜子看了看。
阿雪是个美人,容颜或许是她给沈醉的最有价值的东西了。但过分的美貌,对于不能掌控它的人来说,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沈醉是幸运的,阿雪却没那么幸运。
宏安寺位于市郊,但并不算偏远。寺门前车不算少,人也不少。
沈醉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一处不供游客进出的偏门,门口已经有个工作人员模样的小哥在等着了。
沈老师。 这位小哥看起来年纪不大,戴一个黑框眼睛,文质彬彬的。
你好。 沈醉收了伞,侧身从小门走进廊下,叫我小沈就可以了。
您太客气了。 黑框小哥笑着道,沈老师,我们也都是看过您几部电影的。
廊前是一处小小的庭院,花草像是没人精心打理,不过生机勃勃,盎然的绿意四处流开。
前门人比较多,上香的、吃斋饭的, 黑框小哥领着沈醉从廊下七拐八绕地走进了另一个院子,您可能不太方便。
我明白。 寺庙里静谧肃然,沈醉说话更轻了几分。他点点头,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是哪里的话, 黑框小哥笑着摆摆手,本就是顺手的事。
说实话我本来还担心您一个大明星会前呼后拥架子大,没想到您一个人就来了,还这么客气有礼。
沈醉轻抿了下嘴,笑笑没说话。
这年头像您这么平易近人的人物可不多了。 黑框小哥是个话痨,一路嘴就没停,我高中同届校友里也有个据说发了财的,人家一次同学聚会都没来过,根本联系不上!
母校校庆想请他,他也不肯,飞黄腾达后居然连十年前就挂在校门口的相片都要撤掉!
沈醉嘴角的笑意缓缓凝住。
你高中母校是...?
琦市一中。 黑框小哥道,哦,是我们本地一个还不错的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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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重浑厚的钟声在古寺响起,檐下有雨落和鸟啼。
就是这里。 黑框小哥敲了敲门,陈女士。
沈醉下意识握拳抓了抓袖口,您先去忙吧,这边我自己可以的。
好。 黑框小哥也没客套,那我在外面等你。
屋里传来了些声音,不一会儿门开了。
沈醉鬓角微长的发丝被吹起,对着短发质朴的陈阿雪一时没认出来。
陈阿雪曾经是个很美丽的人,在沈醉没来得及见她的那些年。
她像一朵花,盛极后早早腐败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期间她仍维持着表层的曼妙颜色与身段;
如今她似乎彻底枯落,不再娇艳欲滴,却也是自然得宜的。
我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陈阿雪看着沈醉,眼眶渐渐红了。她连忙低下头,转身回到屋内,倒上了已经煮好的茶,进来坐吧。
沈醉走进小小的屋里,在木凳上坐下,端着茶抬头看了看,你现在就住在这儿?
陈阿雪点点头。她说话很慢,帮寺里做一些活,正好我也想呆在这里。
沈醉抿了口茶,有些烫。来看陈阿雪是他冥冥之中一直都有的念头,是他在拍完《左流》后下定的决心,可他却并没想好要说什么。
你头发怎么养这么长。 阿雪轻轻问,都有点像个女孩子了。
拍戏需要。 沈醉说。
阿雪迟缓地点点头,我还以为是你喜欢。
沈醉放下茶杯,低着头抿了下唇。
我刚刚拍完一部电影, 沈醉顿了顿,它让我想到你。
阿雪抬起头。她眼眸微动,只有眸子闪光时才能隐约从五官辨出她曾经的美貌。
我是来告诉你,我不怪你了。 沈醉抬头注视着阿雪,认真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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