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尿床怎么睡一觉还能把床给睡湿了?”师公说。
孟迟:“昨天夜里忘记关窗,飘了点儿雨。”
师公看傻子似的看他:“屋里开着暖气你开窗做什么?”
孟迟:“……有些闷,透透气儿。”
师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见他耷拉着眉眼,心情不佳的样子,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快点来吃饭,说有他爱吃的糯米糍粑。
用完早餐之后,师公就带着孟迟和郁庭之,三人一人拿着一个竹编的采茶篓上了山,采摘鲜茶。
当初入寺,师公就找寺里的住持商量,在后山开辟出了一小片茶园,在里面种了当地特产毛峰。
这块地是师公亲自选的,土壤肥沃,山高林密,日光漫射,气温清凉。独特的气候使这里终年云雾缭绕,遍地更是幽兰丛生,所种植出的茶树健康壮硕。
师公悉心照料,定时除虫除草,产出的茶叶品质极佳,加上他自己独特的烘制手法,做出来的干茶香味浓厚,入口回甘,可以说是千金难买。
昨夜下了雨,山路泥泞,草木湿润。如果不是孟迟有先见之明让郁庭之换掉他身上那声价值不菲的衣鞋,明天下山他恐怕只能穿着寺里的僧衣下山。
郁庭之从来没有上山采过茶,更没有踩着泥泞走在没怎么开发过的山间小路过,甚至还没有师公步履稳健,好几次他都险些滑倒。
有那么两次,孟迟就看不下去了,走到他身边伸手拉住了他的小臂:“我扶着你吧。”
“不用。”郁庭之说。
孟迟笑了一声,心说自尊心还挺强,却还是没松手:“万一你要是摔了,今天可就做不了茶了。”
郁庭之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他手中抽出手臂。就在孟迟以为他还要倔强一下的时候,他抽手的动作停下,反手握住了孟迟的手腕。
“牵着吧。”他说。
孟迟:“……行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牵着手,之后的山路郁庭之走得很平稳,脚步没再趔趄,反倒是孟迟,经过一片荆棘林的时候,险些被绊倒,幸好郁庭之反应飞快地反手拉住了他手腕。
十分钟后,两人终于走到茶园,率先到达的师公回头瞧见他俩手牵手,一脸没眼看地吐槽道:“你俩怎么跟小娃娃似的,怎么着,不牵着手不会走路啊?”
孟迟:“……我这不是怕他摔了嘛。”
既然已经到了目的地,茶园地势平缓,孟迟便松了手,只是掌心的余温却没那么快消散。
郁庭之没采过茶,孟迟便跟他说了一下要点,比如只要芽尖,最多只能有一片鱼叶;且只能用食指和拇指掰断芽叶,不能用指甲掐断,不然做出的干茶泡开之后断口处会呈现黑色,影响茶叶品质。
郁庭之听得仔细,掌握要点之后认认真真地低头揪茶叶。
阴云消散之后,虽说气温并不算高,但光线强烈,晒的人睁不开眼。
孟迟早有准备,出发时便把师公的两顶竹编草帽都拿了来,还带上了自己的鸭舌帽。
师公老早就已经将自己的草帽戴在了头上,孟迟看了一眼郁庭之,将另一顶自己戴上,然后把自己的鸭舌帽给了郁庭之。
郁庭之抬头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我的和你的不一样?”
“你要我这个?”孟迟问他,“你不嫌丑啊?”
这种稻草编的草帽,便宜粗糙,在城里并不常见,只有农村的农夫们还在使用。圆圆的帽顶,大大的帽檐,底下穿着一根红色细绳用来固定,没有丝毫的美感,可以说是土得掉渣。
但孟迟戴着却并没有那种土气,好像这顶草帽中和掉了他身上那种桀骜的痞气,让他呈现出一种实在的质朴,像个朴实无华的少年。
郁庭之觉得孟迟真的是个奇妙的存在。西装革履出入酒会时,他像个光鲜亮丽的公子哥;宽袍大袖坐在茶桌前,他像个飘逸潇洒的艺术家;此刻戴着草帽,穿着粗布麻衣,他又像个在田间野奔的淳朴少年。
这些都是他,出现哪一个他都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不丑。”郁庭之说,“很适合你。”
孟迟抬眸睨了他一眼:“你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夸你。”郁庭之点头,“你怎么打扮都好看。”
“……”孟迟无语,“郁老师,你哄小孩儿呢?”
郁庭之笑了笑,说了一句“哄小猫”,不过因为师公忽然高声喊了孟迟一声,说他手机一直在响,孟迟没能听清郁庭之说的话,应了师公之后才问他:“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郁庭之说。
孟迟没再多问,看了一眼郁庭之被太阳晒得有些泛红的脸,把自己头上的草帽取下来扣在他头上。
“那给你吧,正好这能遮得多一点儿,你这细皮嫩肉的,别给晒伤了。”
郁庭之扶着帽檐,挑起眉梢看了一眼孟迟,看他被阳光照成蜜色的脸颊,挺翘的鼻尖上不了层细汗,亮晶晶的晃眼。
孟迟说完就准备去拿手机,刚一转身,手腕忽然被郁庭之拉住。
“好像你比我娇嫩,”郁庭之用指腹磨蹭着他腕骨上的红痕,说道,“刚才我不过是用力握了一下,就留了一圈红痕。”
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孟迟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心情平静:“是你力气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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