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检完毕。”夏千沉刚说完,忽然无线电又响了。
又是周总,不知怎么,原本信号断开的无线电又有信号了。
显然周总听见了钟溯那一番煤老板发言,在无线电里恼羞成怒,“小钟啊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为的是大局!是我们GP的……”
无线电的信号不好,断断续续。不过似乎只是他们这边接收的信号不好,钟溯干脆摊开了说了。
“话就是这么说的。”钟溯字正腔圆。
旁边夏千沉倒先一怔,连忙伸手按了按他胳膊,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然而钟溯并不打算收手,他接着说:“周总,夏千沉是给您打工,不是给您搏命,难道过几天昆仑天路给天雷劈一道断崖,夏千沉还得踩油门飞过去?他是在真实的路上开车,这不是什么赛车游戏,头顶上还有一组复活币。”
“上发车线。”钟溯说。
无线电里彻底没了声音,刚好前方轮到夏千沉等待发车,钟溯恢复常态,“倒数120秒,赛车手做发车准备。”
“准备就绪。”夏千沉迅速瞄了他一眼,“你何必跟他理论,他就是个只权衡利弊的生意人。”
钟溯摇摇头,“生意做久了,就容易把活人也当成数字,他这次火急火燎来新疆亲自盯着环塔,保不齐是给上面赞助押了个大的。”
可以想见,赞助明年在昆仑山有个项目,那么今年如果顶着赞助商标的GP车队在凶险无比的「魔鬼赛段」SS9昆仑天路上拿一个赛段冠军,来年得有多风光啊。他们的奖金,GP来年的赞助,都有着落了。
夏千沉幽幽一叹,只说:“我从来不管这些,但他们总爱拿这些东西来压我,听多了也有点……”
有点什么呢,有点企业精神了?有点代言人的使命感了?钟溯望着他。
“听多了也有点技巧了。”夏千沉说,“就是大脑自动屏蔽,你懂吧,就像是打游戏骂人的那些话,压根发不上去公屏。”
多虑了,钟溯想。
“倒数五秒。”钟溯说,“四、三、二、一,发车。”
——
精诚合作的两个人冲进沙漠,09号斯巴鲁翼豹的四个车轮扬着两米多高的沙尘。
不出半分钟,这广袤无垠的大漠上,从发车线便再也看不见那辆翼豹。
拉力赛能让人体会到自己有多渺小。航拍画面里,三百多万的S级赛车宛如一颗沙砾。
可沙漠也是沙砾铺成的。
“左100米曲直向右,1公里右直,满油。”钟溯说,“别怕陷车,这时候就算陷车也要全速。”
钟溯的判断很果敢。
沙子松软,两个人下来挖沙不过三四十秒,但如果因为害怕陷车而战战兢兢慢吞吞开进芦苇丛,那落后的可就不止三四十秒。
而且,夏千沉的控车,业内闻名。
“看见前车了。”夏千沉说,“前面能超吗?”
钟溯:“超了。”
“沙丘后进芦苇丛。”超车后,钟溯正常报路,“视野差,收油,让我判断一下方向。”
夏千沉翻越沙丘,依言减油退挡,“你还分东西南北呢?”
“你对我业务能力这么没信心吗?”钟溯哀叹,“偏左20度,别怕。”
沙漠里芦苇长得比人还高,茎秆直且粗壮,夏千沉进挡给油,“我那是诧异,不是质疑,而且现在看不见太阳,你是怎么分辨的?”
“进芦苇丛之前找了一下太阳。”钟溯思考了片刻,进芦苇丛后转了两次弯,他需要倒放回忆一下太阳//具体在哪个方向,“是左偏20度,没错。”
越往深处,芦苇越密集,有一段几乎必须要用车头挤开才能开过去。
这种驾驶情况非常危险,如果领航员对方向失去判断走错了路,那保不齐这簇芦苇挤开后面是什么,断沙梁,还是干涸的河床。
在芦苇丛减速的人很多,因为要给领航员思考的时间。
这时候金牌领航员的含金量就体现出来了——
“右35度曲直向右,油门焊死进沙石。”
赛车手最喜欢的四个字,油门焊死。
芦苇丛过于密集,直升机看下来就像仓鼠穿行在灌木丛,只能看见芦苇丛顶端在左右晃动,却也不知是车挤的还是风吹的。
然后——第一辆以最快速度、完全没有走错方向的赛车冲了出来,09号斯巴鲁翼豹。
翼豹开进沙石。
4公里的沙石。
视野开阔后夏千沉不再那么紧张,“刚才你跟周总说的那些话,应该是得罪他了。”
“嗯。”钟溯认真看路,“15米躲石头。”
夏千沉一个漂亮的手刹辅助钟摆,“担心吗?周总那人心眼小,保不齐以后为难你。”
“不担心,前70米过沙丘曲直向左,别分心。”
夏千沉知道,周总一向把赞助当亲爹。当初他开网约车,为了哄赞助,周总能扣他一个月工资,这回钟溯在无线电里这么驳他面子,无线电里那么多人听着,说不定里面就有赞助跟来的人。
果然——
SS4结束后,在收车点的小镇上,晚餐餐馆里周总旁边坐着几个陌生面孔。
二人草草冲了个澡,随手穿的上下不协调的衣裤,甚至夏千沉上面砖红色连帽卫衣,下面是黑灰格子睡裤,因为吃完就要立刻躺下睡觉养足精神,衣服裤子都是随便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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