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周,侯旭、卢珂和戴清嘉抽签组成了学习小组,同学说这个组集齐了班上成绩的上中下。每次大考会按照组别分发奖励金,由于戴清嘉拖后腿,他们组无法获得总分的奖。倒是侯旭考了第一名,根据人民公社的精神,他们组获得了一笔奖金。
卢珂是组长,她提议去酒吧组织团建,尽管侯旭这个人有时候很矫情,他的优点就是不小气,点头同意了。
周五晚上,上完补习班的卢珂发来地址,戴清嘉和侯旭晚自习结束从学校出发。
站在酒吧的门口,侯旭略显局促不安,戴清嘉熟门熟路,大大方方地进去了。女生免费,她就只支出了侯旭的入场费。
一进去便感觉到不对劲,一时间说不出具体症结。她和侯旭绕场一周,终于明白问题所在:这个酒吧男多女少,男性的人均颜值高出平均线,而且都很注重仪表。
最诡异的是,戴清嘉第一次遇见路过十个男人八个对她不是太感冒的情形,他们反而如狼似虎地盯着侯旭。
侯旭刚开始无知无觉,戴清嘉拉着他穿过人群,连着四个男人紧紧跟随上来,向他讨要微信,他总算明白过来,在其中一个暧昧地抚摸他的胸脯的时候,他摆出凶狠的样子:“滚开,老子不是GAY!”
正好卢珂来电话,说发错了地址,给他们的地址是一个GAY BAR,戴清嘉还在幸灾乐祸,侯旭已经愤怒地夺门而出。
卢珂站在门口,被侯旭一把抓住:“卢珂老子杀了你!”
卢珂拍开他的手:“你怎么说老子,好粗鲁,戴老师会喜欢说老子的男生吗?”
侯旭立刻偃旗息鼓,后来他们走进了正确的地方,他多喝了几杯,说起为什么反应强烈。
他从初中开始一直因为过于唇红齿白斯文漂亮,被班上的男同学调戏欺压。直男们对男同性恋小说心存抵触,不仅恶意造谣,还在群里匿名说他“像个女人一样”。
回忆起不愉快的过往,侯旭火了,他开始破口大骂:“女的是刨了他们家祖坟了?我呸,算什么东西!我和你们说,要是哪个男的能有一半像戴老师那样,那是祖上积了八辈子的德,祖坟冒青烟。”
侯旭的口水喷到戴清嘉脸上,她只好代姐姐道谢:“谢谢,不过,你可以不那么激动吗?”
“不行!我不吐不快!”侯旭点着她,“没夸你,谢什么谢,你和戴老师比,差远了。”
“男人就像帝国主义,他们最大的问题不仅是欺凌弱小,而是把所有他们的特质美化成普世价值。”侯旭深刻认同学校的政史教育,酒气熏天地说,“像戴老师这样温柔,这难道不是好的品质吗?”
戴清嘉微笑说:“人人都说喜欢温柔,那是因为你是温柔的消费者。”
侯旭开始讲起他初中被校园霸凌的故事,戴清嘉和卢珂这才知道,他因此产生了厌男症,所以从来不和男生来往。
卢珂恍然大悟:“原来你不是同性恋啊。”
“放屁!”侯旭非常愤怒,“我是脑子进水银了才会喜欢男的。”
戴宁笙是红迷,侯旭知道以后,一知半解地看了叁遍《红楼梦》,深深地认同着宝玉所说的——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得浊臭逼人。
他一把抓住戴清嘉和卢珂的衣袖,苦口婆心道:“你们这么漂亮,答应我,也不要和男的有来往了好吗?”
卢珂立刻甩开他的手,划清界限说:“这可不行哦,我们还是要和男孩子玩一玩的。”
侯旭嘟囔道:“男的没有好东西,还不知道谁玩谁呢。”
戴清嘉端起酒,意态清闲,眉眼弯弯:“好啊,不如就看一看谁玩谁。”
侯旭对戴清嘉一丁点儿意思也没有,不过由于她超级大美女的气过于强烈,他呆滞了片刻,像是被说服了,没有反驳她。
过了一会,叁人有些酒后的困倦,互相靠着打盹儿,半梦半醒之间,侯旭见到隔壁座位的男人调戏女侍应生,他直接跳上了桌台,将酒瓶砸向那男人:“给我放开!”
玻璃碎片和酒液四下飞溅,男人躲开了酒瓶,怒气冲冲地正要找人算账,侯旭高声喊起了口号:“打倒霸权主义!打倒男权主义!”
背景音乐非常吵闹,周围人看向侯旭,喝High了的情况下,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也随着他喊了起来。
卢珂惊醒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侯旭,恨不得有隐藏空间可以钻进去躲藏,她遮住半张脸:“救命,早知道他喝醉了是这样,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和他来喝酒?”
戴清嘉根本没有回答她,已经笑倒在了沙发上。
他们的下场当然是被酒吧当作闹事的人抓住,要求赔偿,否则报警。
侯旭闹过之后,安静地睡着了,卢珂和戴清嘉肯定不可能打电话给父母,正想着如何收场。
卢珂提议:“要不,打给宁笙姐?”
侯旭瞬间清醒了,顾忌着自己的形象,他死死地抓住戴清嘉:“不、不行,不能打给戴老师!”
说完,他又昏睡过去,卢珂简直想掐死他,戴清嘉犹豫了片刻,给俞景望打了电话。
无人接听了半分钟,冷清的声音从另一端传过来:“什么事?”
戴清嘉面不改色:“俞医生,我这里呢,闯了一点小祸,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俞景望如她所料地说:“我没空。”
酒吧的经理颇为难缠,一直在旁边盯着她,戴清嘉耸耸肩,把电话递给他,让他自己说清楚来龙去脉。
半小时后,俞景望来到酒吧,见到的就是两个醉醺醺的少女,沙发上还躺着一个几乎昏死的小男生。
戴清嘉和卢珂喝的酒后劲很足,她们的脑袋早就不清醒了,之前是强撑着,现在放松了下来。
卢珂勾着戴清嘉的肩膀,露出甜美的笑容,口齿不清地解释她们在医院的事情:“俞医生,好久不见,上次的事情是个误会,清嘉太久不回家,不知道你是她的姐夫。平时我们可是非常非常乖巧的。”
以她们的所作所为,说自己乖巧实在是勉强,俞景望看了戴清嘉一眼,她面无愧色。
他按照经理所给的清单,赔偿了合理价格,对她们说:“送你们回家。”
俞景望先将卢珂和侯旭送回家,再开车回到自己的家,他明早要参加手术,今晚本来在公寓休息,是戴清嘉扰乱了他的计划。
回家的路程她一直在哼歌,游乐的态度,他淡声说:“如果你一定要去酒吧,麻烦照顾好你自己。再一次闯祸的话,不要打给我——我并不是你的保姆。”
戴清嘉从后座探出头来,笑问:“你是在生气吗?”
他不会为这样的小事生气:“没有。”
戴清嘉哦了一声,俞景望侧眼一看,她脸颊绯红,眼神涣散,流动着一汪水样的光泽,明显是喝醉后神志不清的样子:“坐回去。”
俞景望话音刚落,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耳畔出现温软湿热的触感,戴清嘉用牙齿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没有人说过吗,你沉着脸的样子真的很帅。”
视线被遮蔽,耳朵被舔咬,在行驶的过程中,这黑暗无疑是危险的,耳朵几乎是大多数人的敏感地带,俞景望对她的动作始料未及,纯生理性的产生了短促的电流感。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紧急刹车,扣住了戴清嘉的手腕:“你在干什么?”
他侧过脸来,漆黑的眼睛审视着她,声音极冷,动作分毫不留情面,戴清嘉的手腕生疼,被强硬地压制,她晃了晃脑袋,方才不清醒了,以为俞景望是她的哪位男朋友:“不好意思,我习惯了。”她企图抽回手,苦恼地说,“放开我啦,好痛。”
习惯了?
戴清嘉的呼吸夹杂着樱桃朗姆酒的气味,喷洒在他的耳廓,她咬过的位置。俞景望皱起眉,因为可以判断她的醉酒状态,无论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未再和她计较。
车开进停车场,戴清嘉步履虚浮,十步之内走不了直线,俞景望提着她的胳膊,把她拖回了家。
戴清嘉见了沙发就走不动道了,整个人倒在沙发上,俞景望给她倒了杯水:“起来,回你的房间去睡。”
俞景望喊了她几声,戴清嘉一动不动,他现在一样需要休息,正准备离开,放任她自生自灭。
戴清嘉睡觉似乎很不老实,大开大合的一翻身,差一点摔下沙发,俞景望及时弯下腰,扶住了她的肩膀。
察觉到人的触碰,戴清嘉倏地睁开眼,抓住了他的手:“等会。”
她的眼睛在半黑暗中依然熠熠生辉,像是某种敏锐又危险的夜视动物,一瞬不眨地盯着他。
在俞景望以为她又要借酒意胡言乱语之际,戴清嘉缓缓开口:“只不过是在医院和你开了玩笑,你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好脸色吗?就算我真的对你有意思,那只能说,是你的荣幸。”
平日,戴清嘉的性格在漂亮女孩里并不算骄矜,常常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任性之余,比一个成年人更懂得进退。现在,她化着浓妆,黑发红唇,脸上毫无表情,因为喝醉的缘故,说出了真实想法,嘲讽着他的轻视,没有半分收敛自己的气场,凌锐而浓烈的肃杀之美,直逼他眼下。
“何况,那只不过是游戏,你以为自己算什么呢?”
这是她的另一面,或者真面目?俞景望冷冷地听完戴清嘉挑衅的醉话,也不恼怒,静默地松开了手。
戴清嘉本来处在沙发的边缘,失去凭借,直接翻滚下去,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幸好地上铺着厚重的地毯,她不至于摔疼,反而又睡了过去。
“既然你这样挺好的。”俞景望俯视着她,“今晚就睡这儿吧。”
俞景望独自回房间睡觉,半夜醒来,感受到夜晚的凉意,想起睡在地上的戴清嘉。
客厅里空无一人。戴清嘉的房间门开着,同样无人在内。
浴室的门缝透出一线微弱的光,并传来水声。
俞景望感官敏锐,传来的水声并非流动,似乎是满溢出浴缸后与地面碰撞的沉重声响。
俞景望为了确认她的安全,叩响浴室的门:“戴清嘉?”
没有应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