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明明在走廊里看着,这个小房间与李震白现在的卧室并不挨着。
但进来才会发现,这个房子的窗户和那间卧室的窗户正好斜着相对,距离很近,甚至最近处伸手就能够到另一边的阳台栏杆。
林真觉得尴尬的是,他能看见对面,对面房间自然也能看到自己这边,只是对方现在显然还没发现而已。
好在李震白脱完衬衫以后,没再继续,而是进了卧室附带的洗手间,林真松了口气,连忙趁机关上台灯,从床上跳下去,哗啦一声拉上窗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关窗。
储物间并没有安装空调,关上的话就会又闷又热,林真想了想,还是没关。
他摸着黑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了,准备躺下睡觉。
意识正模模糊糊的时候,窗子那边传来轻轻的咔擦一声,林真身体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半梦半醒中,他以为发出响动的是自己房间的窗户,被吓了一跳,坐起身来。
直到听到一阵低低的音乐声,他才反应过来,是斜对面阳台的窗户被打开了。
林真又躺了回去,典型的蓝调布鲁斯音乐在耳边如溪水流淌,是很熟悉的曲调,在听到整首曲子的后半部分时,他才想起来,这是Junior Wells的《Why Are People Like That?》
李震白一定很喜欢这首歌,因为他重复听了很多遍。
心跳渐渐平复,呼吸逐渐绵长,在彻底睡着前,林真这么想着。
斜对面的阳台上,披着浴袍身材高大的男人头发半湿着站在黑暗里,他身后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了,院子里零星点亮的路灯照在他半边脸颊上。
他在黑夜里独自站了很久,直到夜越来越深,整栋大宅的灯都熄灭了,院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属于白天的清醒和克制渐渐消退,内心深处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在缓缓发酵,并在世界彻底黑暗下来时,迅速蔓延,不可掌控。
李震白不大到三层来,所以他并不知道进入这间卧室之后,会发生什么。
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李震白仰起头闭了闭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住内心重重包裹的亟欲爆发的某种东西。
在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就发现了阳台斜对面的窗户,在那里,一个单薄修长的身影正背对着这边在弯腰铺床。
李震白怔了一下之后,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关上自己的房门,避免走廊的灯光照射进来被对方发现。
他在林真转身过来之前,迅速躲进了房间的阴影里,像个无耻的流氓。
李震白在黑暗中看着林真的一举一动,看着他动作舒展地靠在床头,看着他光洁的皮肤和美好的身体线条,台灯昏暗的光线里,那个窗口里美得像一幅画。
李震白说不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起了这种心思,仔细回想的话,明确的第一次异样应该是出现在那天。
那天在办公室,他因为愤怒而不小心弄伤了林真,林真哭着祈求自己对他好一点时,那滴落在他手上的热烫的泪,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隐秘的外门。
那时,林真夹杂着他身上特有的那种淡淡香味的吐息,温热地、湿润地……统统被李震白吸进了肺里,在他的身体里化为一阵炙热的、暧昧的波动。
在那一刻,李震白就觉出几分不对劲来,以致于后来少见地放弃了自己的原则,不但没有惩罚他,还带林真一起去了C市。
在C市与云之的联合发布会现场,袁梅因病不能代表ENERGY发言,李震白本来要自己上的。
可是林真胆子大得离谱,他就那么把他堵在洗手间隔间里,逼着上司答应他代替袁梅上场。
林真那时候的表情太生动了,他的眼睛晶亮,充满渴求和期盼,同时还夹杂着谨慎的戒备、些微的恐惧和担忧,他那样子就像是误闯入人类社会的小老虎,有身为猛兽的骄傲。
但也明知自己还幼小孱弱,并不能真的威胁到人类,所以充满警惕。
李震白很少能在别人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他从小就注定是李家这一代的掌权者,一路上遇到的人大多对他恭敬有加,就算是学生时期的朋友,在玩乐时也会经常对他的身份有所顾忌。
遇到的少数与他地位身份相当的人,也大都是他自己这样子,男孩大都是彬彬有礼、客气疏离、内心深沉,女孩都被教养得大气优雅,聪明娴静,相处起来很平稳,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
高处不胜寒,这是小学生都懂的道理,李震白早已经对友情乃至爱情失去了幻想,或者说他就从没真正幻想过,在他本该情窦初开的少年时期,他在上学之余接受各种精英教育,时间排得满满的,在他十八岁成年之后,父亲的早逝让他必须尽快成长接受李家的一切,他再无暇顾及这些方面。
他在感情上是完全空白的,并且也没有任何向往。
李震白已经三十二岁了,家里人都跟他说,他该结婚了。
于是,才产生了找一个门当户对性格好的女孩结婚的想法,这种生活是平稳的,也是一眼能望到头的。
可是偏偏,那天,林真就像只色厉内荏的小老虎,胆大包天地把他堵在洗手间隔间里,用手臂压着他的喉咙,手心捂着他的嘴唇,用这种格斗中致命的压迫姿势来祈求他,答应给出机会。
李震白当时是愤怒的,可内心的震动也非同一般,尤其是这样一头凶猛又脆弱的小兽,用那双漂亮的长着一层水膜一样的眼睛,软声软语地驯服地对他说:「他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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