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来人了,但来的并不是俞顾他妈。
敲门声响起,涌进了医生几张激动的脸,他们看起来很开心,也笑得很真心。
也是,据说当时俞薇连脑浆都摔出来了,现在居然还能活着听他们讲话,怎能不叫人激动?
简直是医学奇迹啊!
拜医生降临所赐,俞顾终于遵医嘱给她喂了两口水。
医生说只能喝两口,他就真的只给喝了两口,太过分了!
俞薇舔舔唇,眼巴巴地望着拿开的水杯,弱弱指责了几句医生为什么没有给她上镇痛泵。
医生一边把她推进了太空舱一样的机器里头做检查,一边笑说这都是俞顾的主意,目的就是为了把她痛醒。
“......”混蛋!这是什么鬼主意,他倒也不怕出了什么差池先把她痛死过去!
故意的吧!大混蛋!他一定是存心故意的!
做了检查出来,痛得大汗淋漓、半死不活,都快麻木了的俞薇终于打上了一剂止痛针。
医生鱼贯而出,人声慢慢远去,病房里渐渐剩下了沉寂,她鼓了鼓脸,软绵绵瞪向俞顾,带着几分怨责与一脸委屈......
视线相对,俞顾却微微牵起嘴角对俞薇笑了笑,只不过眼中笑意看起来并不浓厚。
他把房门关上,径自脱鞋上了病床,将她往怀里一圈,如同抱住了天底下最为珍稀的宝贝一样在她头顶亲了亲,轻轻一叹。
心里,莫名奇妙地就是一沉。
俞薇自认听不懂他的叹息,但这一声叹息却突然就让她觉得自己的心跟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想她一定也是因为疼痛而流泪了,所以脸上才会这样潮湿,所以从嘴巴浸进去的液体才会这样咸涩。
她拎开他环在腰间的手,拽住被角,翻了个身,决定再昏一场。
不料俞顾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就整个人都贴了上来,还稍微使了点力气将她搂得更紧了,低声道,“让我抱抱,就一会。”
他的声音仿佛压着某种说不出的苦涩,俞薇蒙住了头,假装听不到,一言不发。
“怎么了?”
俞顾一把掀开了她头上的被子,伸手在她脸上抹了抹,将那些被冷汗打湿一条一绺贴在额上的头发轻轻拨开,“又痛了吗?”
“......”怎么了怎么了什么怎么了,请问这人也是摔到头,失忆了吗?
不然他此时此刻的姿态怎可以像狗舔肉骨头一样腻歪?就跟过去的时间里彼此分离这件事完全就不存在了一样!
俞薇实在有点受不了,不耐地抬起手连连巴他的头,企图将他巴开。
俞顾却不依不饶,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几分无奈、几分讨好,放在嘴边“吧嗒”一声亲了一下。
“你不想说话,那听我讲几句话可以吗?”
他的指腹在她的掌心中缓缓摩挲,简直比天桥上摸骨看相的瞎子摸得还要认真,“你知不知道,差一点就没了。”
“我们不论对错,要是以后我再有什么地方不合你心意,让你伤心了,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就是你把伤心还回来,行吗?”
“但你得冲我来,行吗?”
“你可以不原谅我,你可以对着我穴口捅......都没关系,但永远不要再伤害你自己,好吗薇薇?你懂我的意思吗薇薇?”
“......”薇什么薇......
俞薇有心想对他放几句狠话,越狠越好,但她却是呼吸一屏,眼泪再度夺眶而出。
计较从别人口中听到他的消息,计较他没有及时接通她的电话,计较他和别人没有意义的照片......
想要计较的实在太多了,所以她跳得干脆,跳得痛快,就像一条彻头彻尾的糊涂虫。
白净的手指将她颊边泪珠轻轻拭去,他紧紧拥住她,含着眼泪在她耳边侧首低头。
“你以前问我,什么样的感情不会毁灭?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薇薇,我也有怕的时候......”
“你知道我,我最宝贝你了吗?你知道我在你看得见或看不见的所有时间里,我都爱你,也只爱你吗?”
“你不痛快,我也并不会好过多少......只要你好,我什么都肯做,可我也不是件件事都能猜得到......你能体谅我吗?”
“......”眼泪,横流,鼻塞,难受,就别再说下去了好吧!
明明是这样恶俗的对白,明明都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明明理智上早知这些该死的甜言蜜语只应听听就算,当不得真......
可他这样轻声细语地哄她,仿佛饱含摧肝裂胆之意,仿佛恨不得剖开心肠掏心掏肺,也仿佛彼此十数年皆是如此!
想必是要糟了。
这该死的眼泪像是由不得人控制,扑簌扑簌落下,怎么抹也抹不干净......
俞薇心下发堵,她吸了吸鼻子,终于忍无可忍地挥开他的手,烦躁道,“闭嘴!少烦我,我要洗澡,赶紧起开!”
“再等等好吗?”俞顾却又笑了一下,一手扳正她的身体,拿纸帮她擦掉了眼泪鼻涕,揽着她久久未放。
“这里也没有条件,等检查结果出来我们再回家?”
“我不!”
开颅手术应该是要剃光头发的吧,可她现在头发又长及耳际了,都不必问,就知道自己已经躺了多久尸了。
还不知道身上生了多少大疮,俞薇实在难以忍受自己的邋遢模样,扳住俞顾的手臂,就想从他的桎梏中挣脱。
“好,好,洗,你别动......”俞顾嘴唇落在她鼻尖轻轻点了点,声音低低的,“我马上让人送个浴桶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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