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的,她总觉得有个人在看着自己,看过去,哎……看不清,算了,不看了,看主持人吧。
“她坐的这么老实,人家都起来走走,她怎么一动不动?
刚才跟她打招呼也看不见,也不往这边看。”
“小心你脑袋。”
“……对不起!”
颁奖典礼的倒计时滚动数字,黑暗里手机屏幕上上划的聊天消息正同步进行着。
“接下来,有请我们支援襄樊的常安医护工作者到台上来!”
一阵热烈的掌声中,晏承欢回过神来,在她身边经过的同事朝她摆摆手,“走啊,干嘛呢!”
“……接下来有请颁奖者为他们颁奖!”
台上的聚光灯很刺眼,刺眼到台下一个人也看不清,掌声很热烈,热烈到主持人说的什么都听不清。晏承欢看着舞台上贴着的黄色十字暗自笑到,自己怕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辛苦了,感谢你对襄樊做出的一切……”
一个在熟悉不过的声音像一盆凉水从头顶撒下,让她睁不开眼。
这个声音曾经贯穿了她的青春,也曾将她贯了个透彻,也在每个夜晚半梦半醒时隐隐约约出现,让她慌乱逃避,又忍不住靠近。
她猛的抬头,逆光看去,熟悉的容颜却有点陌生,微扬的唇角感觉不到任何笑意,看不见眼睛。但,一种窒息感瞬间袭来,她压抑了四年的恶魔在这一秒挣脱牢笼,冲出来在她血液里猛烈逃窜,然后一头扎在心口上。
“嘭!”
许锦瑟捧着鲜花看着她微笑,晏承欢没有回过神,仿佛时间冻结一般,永远的停在这一刻。
是梦境,是虚幻,是泡沫,一切都有可能,除了真实。
“祝贺祝贺,辛苦了,感谢你们对我们襄樊的支持……”
晏承欢猛的回过神来,一个稍微年长的人满脸笑意,慈祥和蔼的送上鲜花,她呆滞的接过鲜花和奖杯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只是视线飘往旁边那个身影,依稀听到一句。
“祝贺,辛苦了……”
今天这是怎么了,什么都听不清……
主持人念完台本上的致谢词后让大家站好拍照,那个人自然而然的站到她身边。晏承欢的视线一直没有从许锦瑟的身上离开,可是他从未看过这边一眼。
看,我说的,他真的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除此之外,我们今天的颁奖嘉宾中有一位,是有着特别的身份的,那就是这位。”主持人指向许锦瑟,“这位许先生的身份不仅仅是我们熟知的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他还是一名富有爱心的慈善家,在这次防疫战争中为所有的在前线奋斗的医护工作者们提供了巨大的医疗资源,甚至是亲身投入到这场“战争”中,请问许先生,你已经向前线捐赠了无数的医护用品,设备器材,为什么还要亲自去到前线?”
许锦瑟接过话筒,声音缓缓的从耳边荡开,好像有点沙哑,但那么熟悉,那么近,那么远。
“虽然我捐赠了很多用品,但是所有的医护工作者都在前线奋斗着,我也是一个普通人,我,只是想能用另一种方式陪着她们。”
晏承欢静静地听着,心里已经不知廉耻的翻涌起了岩浆。
“我们每个医务工作者的防护服上面都有自己的名字或者自己想要说的话,但是听说好像你没有写自己的真实名字,所以大家很好奇,在所有的白衣天使中,哪一个是你,你在你的防护服上写了一些什么心愿?”
“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写名字,所以只是写了一个愿望,就是长安。”
长安。
那天那个人,长安。
晏承欢从没有感觉自己的记忆力这么强,一瞬间,把那天的画面一帧不落的全部回忆起来,一遍遍重复播放。
长安。她笑到,天不遂人愿,千方百计的躲开,忘掉的人,还是站在自己面前。幸得上天怜爱,他没认出自己。
笑着笑着,眼泪掉了。
主持人发现晏承欢落泪,以为是被感动了,所以临场发挥cue她。
“就连旁边的我们的医护工作者都被感动到落泪,这位医生要单独提一下,病毒发生的时候她正留在大山里为那些偏远山村的人们保障他们的生命安全。本可以继续留在安静的大山,但是她毅然决然的投入到这场危险的战争中,请问这位晏女士,你的防护服上面写了什么话呢?”
许锦瑟把话筒递到她面前,还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如今不知戴上了和谁的戒指。他依旧没有看自己一眼。
不知为何颤抖的手去触碰冰凉的话筒,刚刚拿到,许锦瑟就把抽开,话筒重重的落在她手里。
“我……没写什么,就……只是……平安,希望……所有的……都平安,嗯,所有的。”
“哦,真的是人间大爱,平安,希望所有人都平平安安的。你和许先生的长安正好凑在一起,平安且长安,是对我们最好的祝福。”
平安,且长安,长安,愿常安,常安,也平安。
一行人按顺序下台,晏承欢没有眼镜就像盲人,原本以为在山里待了几年,风景好,不碰电子产品,视力就会恢复。但是,已经损伤了的东西怎么可能恢复如初呢?
她弯着腰睁大眼睛看台阶下脚,结果后面的人走的急,不小心撞上行动缓慢的晏承欢。她一个趔趄向前栽去,撞到许锦瑟的手臂,意料之中,没有人反应过来,她摔倒在地,许锦瑟在黑暗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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