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青柳当即抽出了一把匕首,吕布英一步上前将沈妉心护在了身后,可看见青柳将匕首缓慢架在脖子上后也愣住了,却仍不敢有半分掉以轻心。只听青柳淡然道:“青柳若死在青墨院,想必也会给先生带来不少麻烦。”
沈妉心心如明镜,曲兮兮连死前都不肯透露半个字,青柳若轻易便说出了口岂不白费了曲兮兮一片苦心?可沈妉心仍是犹豫不决,阴谋诡计她许是不拿手,可这人心的掌控她却尚有几分信心。
就在她似面露难色,权衡利弊之际,青柳又道:“青柳虽不能言,可已将线索留给了陈孤月,先生若有心,以先生的才智必然能猜出一二。”
“什么线索?”
青柳当真有一说一,绝不说二,“先生得空,去问问蔡寻便知。”
沈妉心盯着她看了半晌,而后轻叹一声,转身边道:“随我来。”
“先生!”吕布英尤为急切,须知不光陈孤月,就连陛下也派遣出了千牛卫在追查这女刺客的下落。宫中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何况院内的小侍童都瞧见了女刺客,早晚纸包不住火。
沈妉心毫不在意的撇了他一眼,问道:“你就不想知道那幕后之人是谁?他可是胆大妄为到当庭刺杀天子皇子,这等心狠手辣之人如何能姑息?”
先生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吕布英专念一想又觉着有些不妥,至于何处不妥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来。三人一路无言行至三十六厢房,为保妥当,沈妉心将青柳安置在了宋明月原先的住处。并且以此宽慰吕布英,有你我守在两侧,不怕她惹出幺蛾子来,吕布英哭笑不得。
沈妉心体贴的将青柳送入房内,而后道:“一会儿我让春闹打水来,我的衣物姑娘应勉强能穿,姑娘便先洗漱换下这身,若有不适及时喊我,即便我听不见,隔壁的吕郎将也能听见。”
青柳浑身瘫软在床榻上,显然身心力竭,她勉力轻声道:“先生放心,青柳死不了。”
沈妉心微微一愣,没想竟被人戳破了心思,她默然走到门边,轻手轻脚拉上门,小声道:“曲姑娘的仇,我定要报,你自然不能死。”
门关上,青柳的眼角淌下一涓温热。
沈妉心没有回房歇息,叮嘱了吕布英一番,独自去了一趟太医院。按照青柳的嘱咐拿了伤药回来,再次回到房中春闹已细心的备好了清水,稍微洗漱一番又去隔壁房瞧了一眼吕布英,而后便朝小庭院去。
她不敢闭眼,亦不敢停歇,生怕曲兮兮的音容笑貌趁机打劫,紧绷在心尖的那根弦断不得,否则便留不住那袭清白在人间的红衣。
第105章
草莽皇帝赵宗谦立帝开国以来,曾有无数前朝余党以及北晋刺客飞蛾扑火一般朝陇城皇宫涌来。安德海的师父以及大婢女红鸾的姐姐,皆死于此。无数次的无功而返之后,才稍稍消停了不少。事实上,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晓,皇宫内真正的高手,安德海排第二,那排第一便是赵宗谦本尊。
青柳在以身犯险之后得知了这个不为人知的内幕,当时她突然朝赵宗谦发难并非真想借此良机弑君,只不过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目,好给躲在暗处的曲兮兮一击必中的机会。可谁能想到,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皇帝陛下竟是这宫内的第一高手,那看似平常的一掌,竟险些震碎了她的心脉。
在青墨院躲藏了五日,沈妉心除却每日按时送饭送药再不露面。前两日沈妉心送来了一颗药丸,说是对内伤有奇效,且并非太医院之物。青柳死马当活马医,服下后果见奇效,直至今日伤竟已好了大半。
门轻轻叩响,两下缓三下急,是青柳与沈妉心定下的暗号。青柳收敛起气息,下床开门。门外沈妉心面色灰白,眼眶青黑,目光无神,看也不看她,提着食盒往里走,一面道:“那药丸可有效用?今日我也给你带了一颗来。”
青柳拢上门,立在门口处,盯着她的背影冷声问道:“这药丸究竟从何而来?”
沈妉心打开食盒,一面从里头端出饭菜摆好,一面仍是听不出喜怒的言辞道:“宫外的一个老中医,当初我在锦鲤湖被人一脚踹进湖里,半死不活也是他出手相救。”
青柳仍是半信半疑的走到桌边坐下,看了一眼清淡的饭菜,又看向沈妉心,道:“陈孤月那边可有眉目了?”
沈妉心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也坐下道:“老蔡头儿说千牛卫里有几个世家子弟认出了那个香囊,据说是烟花柳巷之地的物件,但具体是哪家或者谁人独有便无人知晓了。恐怕,八百里巷如今已是水生火热。”说着,她忽然目光熠熠的望向面色红润不少的青柳,“你是故意让赵帛扯下香囊的吧?”
青柳细嚼慢咽的用饭,没有半分的不自在,“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先生几日没睡觉了?”
沈妉心被她反问的一愣,而后又叹了口气,闷声道:“我睡不着。”
女子饭量小,说的是旁人,青柳每回都能吃干净沈妉心带来的所有饭菜,且动静小姿态优美,宛如大家闺秀一般的壮汉。每每叫沈妉心看的瞠目结舌又心服口服,待她吃完,放下碗筷,沈妉心才跟着松了口气。
“青柳姑娘,可还够用?”
青柳认真思量了一番,一本正经道:“下回可以再加个菜。”
沈妉心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喘气,连连点头。而后青柳双指捻起了那颗珠玉白润的药丸,在窗外透入的阳光下朦胧剔透,不似药更似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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