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历经千辛万苦,原本已在人群间隙打开一条小路的千牛卫又重新被黑压压的人流硬生生推出了门外。不少身子骨孱弱的女眷,或是纵欲无度酒色掏空的大臣因无武功底子,而生生被两大高手的气海卷烂了五脏六腑,当场暴毙而亡。又有不少逃的快被挤在前头的倒霉蛋,因方才气海前推,眼睁睁看着自己撞上了千牛卫的刀尖。
一时间大门处,惨叫声此起彼伏。
安德海与红鸾无暇顾及其他,眼中唯有那个离殿上已不到一尺的刺客。故而,当二者掠过赵冶赵颐头顶时,皆没有发现,那个在殿柱后隐匿身形的黑影。
“此时你不出手,事后就不怕陛下怪罪?”
殿内同样处变不惊的除了殿上二位,独独殿下两个老者。蔡寻不慌不忙的斟了杯酒,酒是他最喜的百花酿,杯亦是他最喜的薄甜白玉杯。
陈孤月别过袖袍,举杯与他对饮,默然道:“一国运事不可逆,倘若真有刺客能杀的了陛下,那亦是命该如此。陈某断然不得插手,陛下若要怪罪,一条贱命拿去便是。”
“陛下的命你都不管,还有谁的命更重要?”蔡寻朝殿上望了一眼,那刺客手中的剑锋只离赵宗谦的面门不到半尺,而两大高手无论如何拼尽全力仍离那刺客尚有一尺之遥。
“天下。”陈孤月仰头饮尽。
赵宗谦冷峻的目光直指那名狡猾多变的刺客,可那刺客虽是女子却丝毫不惧。剑锋嗡鸣,似要以命搏命。可久经沙场的草莽皇帝不知历经过多少次这等场面,仍然面不改色,一动不动。
“放肆!”吼声如狮,不仅那刺客微微一怔,就连大门处的吵杂也顿时平静了下来。
可仅这一瞬,赵宗谦只微微偏头,那剑锋便与他的脖颈擦肩而过。几乎同时,一直藏匿在殿柱后头的黑影骤然出手,脚尖在殿柱上发力猛蹬,如鹰隼俯冲猎物一般,手中匕首朝着赵颐的后背霎那间挥出。
此击若中,赵颐必死无疑。只来得及一眼望来的赫连完颜,起身惊呼:“我儿!”
赵颐尚在转身,恍惚间听闻赫连完颜的呼喊,只觉眼前一黑,一个魁梧身影已挡在了他的背后。那刺客的一击,势如破竹,直直穿透了吕布英的银亮甲胄,没入胸口。
这黑影刺客仍是个女子,她惊慌失措的抬头与吕布英的目光相对,吕布英嘴唇蠕动,似说了两个字,“快逃!”
紧接着,更令她心神俱灭的是,刺杀赵宗谦的刺客宛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狠狠砸在了方才她藏匿的殿柱上,摔在白玉石地上迸出了一些血花,不再动弹似是气绝身亡。而余光下,赵冶正提着刀,面色狠戾朝她袭来。
见女刺客竟愣在当场,吕布英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她仍紧紧握着匕首的手,极为痛苦的大吼一声,一个投掷将她狠狠甩向了大门处的人群堆里。而后吕布英捂着胸口,倒地不起。
赫连完颜飘身而至,高声道:“给本宫捉活的!”
赵冶不留余地,一个纵身冲进了人群里,期间刀剑不长眼伤人无数,但大部死的皆是枢密使温承与户部尚书左丘明党下的人。原本已平静下来的众人,为求自保又开始新一轮的鸡飞狗跳。
女刺客顾不得身侧乱踩乱踏的脚,匍匐在地,却是拼命朝殿内爬。她从人群缝隙中瞧见,赵颐就立在殿下,可身侧已有安德海与红鸾二人。心知大势已去,女刺客忽然停下了动作,任由众人在自己身上踩踏而过。
就在她闭目心死时,一左一右两双手同时抓住了她。一双手似乎奋力想将她拖出人群,另一双手却在竭力阻止。两者势均力敌,最终右边的人似是妥协了,跟着一起从左边将她拉到了人群边缘,正巧是个角落,稀疏的人群将他们围在其中,挡住了外边儿的视野。
女刺客也是此时才得以看清,左边的人是沈妉心,而右边的人却是赵冶。此时的赵冶浑身血迹斑斑,一手抓着女刺客的右手,一手持刀,目露寒光。
沈妉心的心凉了一截,眼下证据确凿,曲兮兮还穿着黑衣遮着面,当真是有口难辩。就算强行辩解,搬出曲兮兮水云净花魁的身份,赵冶亦不是那般好糊弄的。
谁料,却是赵冶先开了口,道:“先生这是要包庇刺客?”
沈妉心一脸无辜的道:“什么刺客,里头躺着的那个才是刺客,这位是水云净的曲姑娘,今日是来为七皇子助兴的。不信,殿下请看。”说着,沈妉心便一把扯下了曲兮兮的面纱,露出那张绝世容颜。
“可她这身打扮,不是刺客又是什么?”赵冶竟也不急着喊人。
“谁说穿黑衣便是刺客了,这不还没轮到曲姑娘登台嘛,下官可是对曲姑娘慕名已久,方才正要去二楼见曲姑娘来着,正巧碰上了曲姑娘,她虽遮面,但这等身段的女子除了她还能有谁,下官自然一眼就瞧出来了。”沈妉心似还有些得意洋洋,还不忘提醒赵冶,道:“殿下还是赶紧再去寻寻,不然那刺客真跑了。”
“为何要去寻,刺客不就在此吗?”赵冶显然没有相信沈妉心这番鬼话,站起身欲喊人。
“慢着!”沈妉心高声制止,“殿下,这其中定有隐情!”
赵冶冷冷一笑,看了曲兮兮一眼,道:“有何隐情,一并到大理寺去说。来人!刺客在此!”
沈妉心张着嘴,再发不出声。她慌忙看向曲兮兮,拉住她的手,悄声道:“姑娘快走,我给你打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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