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月没来由的心头一慌,盯着不知是故作姿态还是言由心生的沈妉心沉默不语。
“我……”
沈妉心欲言又止,猛然回头一望,神色古怪。
此地离人群有些距离,方才忽闻一阵脚步声,沈妉心耳聪目明稍甚于常人,先三人一步察觉。只见五丈之外不知何时停泊了一艘画舫,十几个佩刀护卫正簇拥着三人往画舫去。
其中一略有些佝偻的老者令沈妉心颇为熟悉,待画舫上的小厮提灯迎来,沈妉心低声惊呼:“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本来请假一天,然后忘记了,抱歉抱歉
第32章
世人皆知无寻道人飘无根基,四海为家,中年时曾隐居山林。因一幅千军万马图被召入宫,得天子垂青一步登极。可世人不知,这位身在御前侍奉的墨家执牛耳者并非仅此才深得圣心。无寻道人的人画像为何天下无人能及,即便临摹佼楚者也不得精髓,一眼便能让人辨出真伪。
唯有当今天子知其奥妙所在。
早年间,无寻道人出身寻常道教小观,自小不思进取却独好观人面,常常坐于门前的石阶上看过往香客,久而久之练就了一身匪夷所思察言观色的本领。喜形于色的人,只需一眼便知其心中所思。内敛外愚者也只需言谈几句,便能顷刻间知其性情几何。故而,赵宗谦试探大臣时总喜欢带上这个寡言少语,目比千秋的无寻道人。
毕竟天下何其大,总能碰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时候。朝堂之中,有三人偶有能避其锋芒之时,当今执宰萧玄仲便是其中之一。蔡寻心知陛下不会无故邀他出宫赏景,万鲤朝天的奇景第一次来京畿时便见过。万灯齐鸣虽不曾身临其境,却也在宫中的宝华阁远远瞧见过,可偏偏赵宗谦就要来锦鲤湖赏灯。见着萧玄仲时,无寻道人才彻底明了。
只是压着心中阴郁登上画舫,听闻侍卫呵斥声转头望去时,一把老骨头的无寻道人求死的心都有了。那个天赋极高,却成日没个正形,还冒冒失失只会闯祸的清瘦公子不是他爱徒是谁?
沈妉心从未见过师父蔡寻这般受到惊吓的神情,心有灵犀的扭头就要走,可船上忽然传来一个硬朗洪亮的声音:“蔡大家,这位公子瞧着像是寻你而来,机不可失,可否要叫过来问问?”
机你个棒槌!蔡寻险些就忍不住一口唾沫星子喷在不安好心的萧玄仲脸上,转身冷漠道:“不识者,不见。”
若就此错过,蔡寻也不会对萧玄仲如此忌惮。这位已过知名之年,独掌半壁朝堂的男子却格外的眼神毒辣,只借着微弱灯火便瞧见了追着沈妉心走过来的宋明月。
“老夫瞧着那女子似是宋家小女,蔡大家您素来有一眼尽天下之美称,不如帮老夫仔细看看?”萧玄仲抬手一指,即将踏入舱门的蔡寻快步折返而来,心中已将爱徒骂的体无完肤。
沈妉心伫立在原地,使劲儿给走过来的宋明月与曲兮兮使眼色,奈何僻静之地无灯火。二女皆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只见一名佩刀护卫走过来对沈妉心抱拳道:“沈先生,萧大人有请,二位姑娘也请一道上船。”
在京畿之地,姓萧的大人除了当朝执宰萧玄仲还有谁?宋明月与曲兮兮当即面色一沉,恍然明白方才沈妉心的挤眉弄眼不是在与她们玩笑。可谁叫沈妉心平日里就没个正形,不然哪会有此时木已成舟的荒谬误会?还是怨沈妉心!
婢女翠脔若后了一步,在岸边收拾用剩的孔明灯,见三人往一蛟龙画舫走去,多留了个心眼没有跟上。马上打天下的赵宗谦虽不重繁复礼节,却极为重视尊卑品秩,故而南晋基本沿袭了晋朝三百年的严谨制度,唯有天子可画龙,只有亲王可称蛟。
沈妉心硬着头皮朝素未谋面却如雷贯耳的萧玄仲作揖道:“青墨院画徒沈妉心拜见萧大人,见过师尊大人。”
“民女宋明月,曲兮兮拜见萧大人,蔡大家。”二女紧随其后。
萧玄仲上下打量了沈妉心一番,与身侧板着脸的蔡寻道:“名师出高徒,蔡大家这徒儿生的当真是一表人才。老夫听闻就连陛下也对此子大加赞赏,今夜还真是机不可失。”
老蔡头儿嗤之以鼻,沈妉心连忙道:“萧大人谬赞,小子可受不得。”
“你在此作甚?”蔡寻显然是不愿给萧玄仲搭话的机会,插嘴道。
沈妉心指了指天,讪笑道:“放灯许愿。”
“带个花魁也罢了,你带她作甚?”蔡寻意指宋明月,先一步发问,免得萧玄仲有机可趁。
沈妉心喊冤道:“师尊明鉴,徒儿可是得了皇后娘娘允准,才敢带宋小娘子来此,娘娘嘱咐亥时令徒儿送其回宫。”
心照不宣的师徒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蔡寻摆摆手,不耐烦道:“眼下已是戌时一刻,莫玩散了心,早些送人回去。”
可惜只差一步,见缝插针的萧玄仲出声道:“且慢!蔡大家,见上一面耽误不了几刻时辰,若错此良机可是要抱憾终身,殿上召见看似风光,其中利弊还需老夫与你多说吗?”
蔡寻装聋作哑,淡漠道:“一介青衫墨客而已,老夫不指望他出人头地。”
萧玄仲不以为意,深沉的眸子看向姿态恭谦的沈妉心,微笑道:“那您这徒儿愿不愿呢?您老逍遥自在了半生,临末了身成功咎桃李满天,却不愿让徒弟分一杯羹?是他学艺不精,还是您藏有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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