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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明珏苦笑,“我身处禁宫,不读书还能做什么?”他学着沈妉心倚着墙根坐下,“前些年我欲弃笔从戎,远离宫中是非,心想远走他乡赵宗谦也眼不见为净,可我还是低估了赵宗谦的心思,他怕我涉及兵权,山高皇帝远更难以掌控,便让我继续留在了夫子院。说是读书,其实不过是皇子伴读罢了。姐姐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被赶出了夫子院。”
    二人对坐,沉默良久。
    沈妉心鼻头通红,模样滑稽,可目光熠熠让宋明珏心头一震,只听她道:“若我名满天下,你可愿把宋明月嫁给我?”
    假凤虚凰。
    宋明珏盯着白纸黑字走神了许久,他练小篆已有五年,虽谈不上笔法大成,也有了些小得意。可如今即便是大皇子曾夸赞的字迹也令他心烦意乱,儿时一顿饱饭,一身暖衣便可心满意足,无忧无虑。随着年纪增长,姐弟俩听过了那些碎言碎语之后,便难再有儿时的心境。姐姐的复仇之欲更是逐日增长,直至今日成为了姐姐苟活下去的支撑。他不是没想过,可整日与皇子们相处,他深知刺杀赵宗谦一事简直天方夜潭。他便想着若是复仇无望也该让姐姐过上几日无忧无虑的好日子不是?可不入仕途,困于禁宫的他又哪来的出路?
    嫁人娶妻莫不是条出路,但仍是身不由己。赵宗谦白养活他们这么多年,并非绝无旁心。随意嫁个平凡无奇之人,姐姐许能得个善终,可若是赵宗谦别有用心,那救起沈妉心的湖,便可能是姐姐葬身之湖。
    宋明珏长叹一声,将纸揉成一团。沈妉心临走时道,“你不必急于回答,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我若一鸣惊人,你再答复我不迟。”
    宋明珏又是一声长叹,喃喃自语:“不愧是世外高人呐……”
    假凤虚凰又如何?命比情长,才能生生世世啊。
    沈妉心从侧门偷偷溜回青墨院时,正巧见几个小侍童抱着木炭往柴火房去。她眼珠子一转,拦下最后一个小侍童,问道:“咱们院的炭火够用么?”
    眉目清秀的小侍童咧嘴一笑,得意之色俨然浮现,“自是够的,承蒙陛下照拂,咱们青墨院每逢冬令炭火都是给的最多的,沈先生若是不信可去隔壁的夫子院一问便知。”
    沈妉心嗤之以鼻,附和道:“问他们那帮糟老头子作甚?既有余,你帮本先生跑趟腿,给宫人所的宋明珏公子也送一些去。先生有今日成就也多亏了宋公子举荐,受人之恩虽深不报,但能报则报。”
    青墨院的小侍童们虽私下里爱传些宫中的碎言碎语,但终究是稚子,心思纯净,清秀小侍童毫不迟疑的应下了。
    沈妉心捏了捏手中紧握的青瓷小瓶,转身回了厢房。
    老蔡头儿说要授道于她,竟也不含糊。从握笔开始教起,习惯四指扶笔大拇指着力的沈妉心叫苦连天。寻思着老蔡头儿莫不是因为那日她公然挑衅了于孟人,而给她穿小鞋。
    一连好几日,从早执笔到晚,沈妉心终于受不住哀求道:“师父咱们画画花草树木它不美么?不然大石头假山也成啊?”
    蔡寻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看着手里的《墨成》专心致志的道:“连笔都拿不稳,你如何下笔?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青葱细指折磨成腊肠粗的沈妉心晃悠到蔡寻跟前,再度哀求:“师父现在就咱们俩,你跟徒儿说说,那老孟头儿是不是寻你霉头了?”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蔡寻就气的吹胡子瞪眼,将书砸在书案上,怒道:“你还有脸提此事?别以为你天赋异禀便可目中无人!莫说青墨院,便是夫子院的陈简之也不是你可随意戏弄的!若是在宫外便也罢了,禁宫之中哪个不是身怀绝技之人,可哪个又不是藏着掖着,也就你这黄毛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师父师父,您别生气,别生气。”沈妉心一面安抚,一面递上热茶。
    蔡寻白了她一眼,喝了口茶,许是茶水温热适宜这才缓和了些面色,平声静气道:“于孟人比为师入宫早了四五年,那时为师仍志在游历,他却得了陛下钦赐的墨家至宝青龙砚。你可知道,普天之下除却天家唯有他孟尝先生可用龙纹篆雕的砚台,何其荣光?”
    闻此言,沈妉心这才有了一丝丝后怕,忍不住问道:“孟大家有何过人之处,竟得此滔天殊荣?”
    蔡寻放下茶盏,叹了口气,目光迥然,“因为当年他的一幅百子朝贡图,才使得墨家有今时今日的如此盛势啊。”
    沈妉心心下豁然,朝蔡寻一揖,沉声道:“弟子定练好执笔,不给师父丢脸!”
    第16章
    老蔡头儿的话沈妉心多数不会记在心上,一是因为本质不同,二是因为时代不同,三则是……老蔡头儿与沈妉心口舌之争,多数是以沈妉心完胜收尾。可老蔡头儿有些话沈妉心听进了耳里,也埋入了心里。
    例如老蔡头儿说宫中大多身怀绝技之人皆藏着掖着,故而沈妉心对于炭笔画从不敢提起只言片语。这也算得上她压箱底的绝活儿了,即便待她如至亲般的老蔡头儿也得瞒着。
    一晃眼,白驹过隙,又过了几日。沈妉心执笔的手势终于是让严谨苛刻的蔡寻点了头,欢天喜地的就要研磨一展拳脚,蔡寻却又让她去种花草,还说什么时候画里是画,画外也是画的时候再提笔上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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