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珠公主霎时间头皮发麻。
她唤来守卫,令人日夜守在寝殿门边,试图将那妖物抓住,可却再无妖物痕迹。但那种被人在暗中窥伺的感觉仍旧没有变化,离珠公主简直要发疯。
“公主的意思是,那妖物是盯上了您?”簪星忍不住问:“那在此期间,可还有别人遇害?”
离珠公主摇了摇头:“没有,所以夫君和我都认为,那只妖物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
那段日子,离耳国的王宫里时常发生怪事,夜里有人听到怪物哭泣的声音,茶壶会自动飘在半空,半夜庭院里的树上会流下鲜血,有侍女走路的时候被人拍肩膀,回头却什么都没有......总之,跟闹鬼一般,搞得人心惶惶。
“然后呢?”门冬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你们是怎么将它抓住的?”
“夫君请来了有名的大师为我驱邪,宫殿里四处都贴满了降妖的符咒,还在王宫中摆了灭妖阵,若那妖物前来,必然会落入阵法,魂飞魄散。”离珠道。
“灭妖阵可不是人人都能摆得出的。”一边抱着弥弥的荣余小声道:“我曾听师父说过,只有专修驱妖阵的符阵师才能摆得出。”
“不错,”蒲萄也点了点头:“况且四十年前,三界尚且和平,未曾发生人魔两族大战,灭妖阵算是很残忍的驱邪手段。若非对罪大恶极的妖物,修士们一般都不会轻易使用。”
谈天信哼了一声:“都杀了这么多人了,怎么不算罪大恶极,要我说,这灭妖阵早该用了。可惜我们赤华门不修符阵,否则摆几个灭妖阵,不出三日,那妖就乖乖落网,再无生路,怎么还能在人间为非作歹?”
“你们还是先听公主怎么说吧。”聂星虹摇了摇扇子:“然后呢?那些符阵可有效?”
离珠公主看向远处,似在回忆:“有了那些符阵之后,王宫中的怪事的确停止了。不过夫君仍旧担心我的安危,让贴身侍卫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有一夜,我回寝殿的时候,听见外头有人在喊,说抓到那只妖了。”
“你见到了那只妖鲛?”牧层霄问。
离珠公主没有说话。
她仍记得那个夜晚。
离耳国终年炎热,不分寒暑,似乎每个夜晚都是夏夜。那一夜天气晴朗,明月悬挂在夜幕中,树上有鸣蝉叫个不停。她听到前殿里的兵士们紧张的高喝,心中担忧,拿起弓箭跑进前殿,就看见被灭妖阵禁锢在中间的那只妖物。
那是一只银鲛。
他有一条瑰丽的银色鱼尾,上半身却是人类的模样,幽蓝的长发直覆于地。身上的鳞片斑斑驳驳,不怎么完整,有些地方流着污黑的血迹。
似是听见有人过来,这鲛人朝离珠公主看过来,离珠公主便看清了他的脸。他的脸上亦是覆盖了生长的银色鳞片,看起来有些狰狞可怖,眼睛则是如西海一般的湛蓝色。
看到是离珠公主,这被灭妖阵困在中间的妖鲛便剧烈挣扎起来,朝她恶狠狠地扑来。灭妖阵是以千张符咒布置成阵,符咒化为金光,无数金光交错,如一张渔网将鲛人困在其中,那鲛人往上一跃,身体挨到符阵的地方便被灼出一阵青烟,疼得他发出一阵嘶哑沉闷的吼叫,重新跌倒在地。
离珠公主莫名有些发怵。
“离珠,你不要过来!”国主手持宝剑冲她喊道:“这鲛人要害你,快离远些!”
离珠公主便往后退了一步。
后来......
后来她时常想,若是那一夜,她没有后退那一步,国主是不是就不会死,这些年,她是不是就不会过得这般辛苦?
但过去已无法改变,当日离珠公主的后退,像是激怒了那只妖鲛,谁也没看清楚那只妖鲛是怎么逃出灭妖阵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国主已经被妖鲛扑倒在地。妖鲛的爪子从他的胸膛穿过,鲜血将国主雪白的礼袍染成鲜红。
宫中侍卫见国主蒙难,一齐冲了上去,将本就负伤的妖鲛斩杀,可国主却也救不回来了。
再后来......
“再后来,国主下葬后,朝中臣子请来大师将妖鲛魂灵绞杀,妖鲛从此从世间消失。在那不久,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异国的公主,刚嫁到此地丈夫就不幸身死,她诞下皇子,要将幼子养大,在各种明争暗斗中将幼子平安扶持上皇位,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索性,她做到了。
本以为那些噩梦般的过去就如西海岸边的石头,总有一日会被海水腐蚀成沙,再不留痕迹。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噩梦竟还会重演。
“所以,你认为离耳国近来的惨剧,是同一妖鲛所为?”顾白婴问。
离珠公主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看向众人,道:“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当年妖鲛被斩杀后,臣子们特意请那位布置灭妖阵的大师前来,将妖鲛的灵魂绞杀。大师曾说过,妖鲛已经魂飞魄散,再也不可能存在于世。这四十年里,离耳国也确实平安无恙。若不是因为此次遇害的女子与四十年前一样,都是被吸干鲜血,我也不会如此猜测。”
众人都陷入沉默。虽然妖物的寿命确实长久,但离珠公主当年是亲眼看见妖鲛被斩杀,而那位降妖的修士既然有能力布下灭妖阵,绞杀一只妖鲛魂魄的能力定然是有的,没道理让妖鲛逃走。更何况妖鲛真要逃走了的话,也不必等四十年才回来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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