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截了当问:既你把信都带给沈归了,为何他还不肯来接我?
赵荡仍还在笑:他战事忙碌抽不出时间来。你身子一天重比一天,此时去汉地并不合适,安心在此生产,生完孩子沈归自会送你回去。
虽相距不过几百里,但这行宫里全是赵荡的人,如玉与沈归之间只有书信往来。初怀孕的几个月,她贪恋鸳鸯淖平静安稳的日子,倒没想着回汉地,反而打算在此置些产业,安稳生活。
后来完颜雪兄妹频繁走动,她忌惮那些野蛮的金人,便想让沈归把自己带到临近的汉地去,置些产业相照料着生活。
只自己一人难以成行,沈归又迟迟不来,如玉心焦一日胜似一日。她是个孕妇,又与赵荡是表兄妹,而赵荡也一直守君子之行,又甚少在这行宫中停留,时时进出还有个金国郡主陪伴,她要说他对自己有意,也未免太自作多情。
眼看即将临盆,孩子的爹还不知远在何处,赵荡一个逃犯当然不能送她,如玉唯一的希望只有沈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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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完颜雪仍要与赵荡一起出门打猎。如玉站在廊庑下要送他们离去。
昨夜又下了一场雪,深及小腿。赵荡穿着齐膝的长靴,圆领带风毛的裘衣,戴了顶圆顶带沿的毡帽,腰劲而腿长,高大威猛。北域游牧的猎人,能于疆场驰骋的英雄,这才是他的本命。装了三十年的温吞王爷,到了鸳鸯淖这片草场上,赵荡仿如焕发了勃然生机,再寻不到往日的温文尔雅。
在院中试过弓箭,他转身来看廊庑下揣着皮毛袖筒的如玉。她还穿着那件油青色的棉衣,脸儿略有些微黄,显见得闷闷不乐。见他来看自己,随即便报之一笑。
完颜雪气的两眉飞挑,怒冲冲问赵荡:走是不走?
赵荡拍了拍这小丫头的肩道:你先走,我随后就来。
完颜雪看他转身上了台阶,往如玉身边走去,气的将早晨乌苏几个替安护堆的那小雪人一脚踢飞,牵着马出了院子。
赵荡远远端详了许久如玉的肚子,问道:约莫多久会生?
如玉也一直掐指算着:还没有动静,但肯定在年前,所以你必须叫沈归把我送到汉地去。若是能在不露你行踪的情况下带个话给张君,叫他知道我怀了孩子最好。他是孩子的父亲,我的店面还在他手中,我得让他折价成银子给我送来,以备我往后的生活。
赵荡欲走而不舍,在廊下背手提鞭站了许久,忽而说:其实沈归早就送了信的,张君也已知道你怀孕,但他没找过你,也没有问过你。赵荡话如连珠炮,也不管如玉爱不爱听:你在他眼中,不过一乡妇尔,得之易,舍之易。而你在孤的眼中,永远都是公主,孤不要什么金国郡主,孤的江山,孤会用自己的实力夺回来,那个后位,会一直等着孤的公主。
如玉自然不信他的鬼话,以她对张君的了解,听说她有了孩子,只怕一蹦能有八丈高,就算没有马,生跑也能跑到这鸳鸯淖来。她道:快去吧,你再不走,郡主要拍烂了那匹马的屁股!
完颜雪在行宫外的空地上疾驰,一鞭接一鞭的抽着马屁股,果真赵荡再不去,那匹马得叫她抽烂了屁股。
赵荡前脚出门,后脚如玉便听得安护猪锣似的哀嚎:雪人,我的雪人!
胖乎乎的小家伙戴着裘皮帽子,穿着一件粽熊小袄,连滚带趴跑到前院,见前院的也叫人踢飞了脑袋,越发坐在地上蹬腿打滚的哭了起来。
如玉怕雪滑不敢下台阶,指着乌苏道:去,再替安护堆个雪人出来,瞧瞧孩子哭的多伤心。
乌苏气的直翻白眼:公主,即便奴婢们堆出来,待郡主回来,还不是要一脚给他踏碎了?
如玉指着院中拴马桩道:就往那拴马桩上堆,堆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给我们安护做媳妇,拿黑枣儿做眼睛,红枣儿做嘴巴,找根胡罗卜做鼻子,再将我的拨帛给她披了。
乌苏带着几个小丫头果真替安护堆了个非常漂亮的雪媳妇儿,还寻了几件如玉所带来的薄衣替她偎裹。
于这大雪天中,洒金红石榴的披帛,沉潭色的裙子,雪美人迎风摇动,待到傍晚完颜雪与赵荡二人打猎回来时,披帛叫风吹的呼呼有声。
完颜雪汉话生硬,嘴里似含着核桃一般:我父帅今儿又差了人来,喊我回上京。这一回你必得要与我同去。
赵荡下了马,望着漫天雪原上高大巍峨的行宫,摇头道:公主眼看生产,孤那里都不能去,要守着她生产。
赵荡!完颜雪喝道:她怀了孩子在先,本郡主让她坐东宫,我只须坐西宫即可。但你此番必得要随我一起去见我父帅,咱们得在上京过年。
赵荡本要上台阶,回走几步,深眸盯着完颜雪,略俯着腰,马鞭在身后轻抖着,问道:何为东宫,何为西宫?
完颜雪恋慕赵荡好颜色,一心求嫁,即便他落难之后也一直鞍前马后相随,不离不弃,听他反问起自己来,气的语无伦次,无处可煞气,见院中再添一座雪人,还穿着汉地女子的服饰,遂提鞭狠抽了几鞭,仍还不解气,一脚踢过去,雪人应声不倒,她的脚却踢到那石头雕成的栓马桩上,疼的钻心钻肺,抱着脚哇哇大哭,眼看着赵荡挑帘进了如玉所居的大殿,也知殿中那一位是他的心头肉,终不敢触他之逆,一瘸一跳往后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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