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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她费尽心思遮掩顾长晋与潘学谅的行踪,他也装聋作哑了。
    就只当是让她撒气吧。
    总归皇帝活不了多久了,待得二皇子登基,她便会知晓他没选错。
    到得那时,到得那时
    锦绣阁是廖绕的地方。
    今日来他只带了两名心腹,现下两名心腹都受了伤,柳元大抵是想要留活口套话,并未杀他们。
    廖绕看着他们,自欺欺人地想,今儿是中元夜,她兴许会留在会在佛堂烧纸衣,兴许不会出门,兴许不会坐上那马车。
    你们回总督府,看看夫人在不在。若她在,便同她道,四方岛海寇来了,我大抵十天半月都不能回。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叫她莫怕,我不会让那些人踏入扬州半步。
    锦绣阁。
    廖绕离开后,一人上前,对柳元道:柳大人,廖绕真会去增援梁将军?属下担心他会趁机出逃。
    他会去。柳元淡淡地道:你去查查,廖夫人是否真在那辆马车里,若是在
    他停顿了下,便好生收殓了。
    是。那人领命而去。
    柳元垂眸看着乌日达的尸体。
    廖绕说得不错,今日他的确是准备杀了乌日达,嫁祸给廖绕,不仅仅乌日达的死,便是他自己的死,他也准备栽到廖绕头上。
    来锦绣阁时,他吞入腹中的便是一张二皇子给廖绕的密令,这密令自然是假的。他行此计,也不过是兵行险着,能不能利用这张密令扳倒二皇子尚未可知。
    要看顾长晋与梁霄的能力,要看老尚书能不能撑到他的尸首运回上京,也要看皇上的心思。
    只现如今,廖绕方才那一番话,倒是不必赔上他的命了,想起那张裹了蜡的纸团的滋味,柳元轻轻一叹:白吞了。
    感叹完又忍不住嘶一声。
    方才他领人冲入这屋子时,乌日达用火铳往他胸膛开了一炮,好在被勇士营的人推了一把,那颗钢珠擦肩而过,在肩上撕开一条深可见骨的口子。
    柳元捡起乌日达用过的火铳,细细端详。
    这火铳改良过,杀伤力比从前更强,也更精准。倘若今夜四方岛的海寇用的都是这么精良的火器,这场水战怕是不易打。
    难怪乌日达敢如此胆大地偷袭扬州,今夜若叫他得逞了,扬州不知要死多少人。
    柳元冷笑一声:把乌日达的尸体与锦绣阁的掌柜一并带走,好生看紧,别让那掌柜死了。余下的人随咱家护城去!
    城墙下,七信正在差人把容舒备好的药抬进城隍庙,一位勇士营的人急匆匆在他耳边落下一语,他登时便红了眼,须臾,面色一厉,道:快把药放好,全都给咱家打起精神来,今夜谁都不许耍懒!
    夜色里,十来名老大夫背着药匣子带着数十名药童匆匆来到城隍庙,还有许多挽着妇人髻的女子成团结队地从家中疾步行来。
    就连秦楼楚馆的丫鬟婆子都过来帮忙。
    煎药的煎药,剪布帛的剪布帛,井然有序地做着力所能及的事。
    容舒左脚夹着定骨的木板子,使不得力,只能用右脚一跳一跳地蹦到庙门外。
    轰隆隆的炮火声渐渐逼近,她抬眼往向远天。
    盈月高悬,星河璀璨。
    忽然便想起前世,顾长晋从扬州回来后,许是知晓都察院那位顾大人因着护城差点儿丢了命,梧桐巷的老街坊们又悄悄送来了许多吃食。
    不仅仅是吃食,还有从大慈恩寺求来的平安符,以及山野里开的野花。
    容舒将那些花插入青玉瓶里,笑着对他道:郎君这次立下了大功,百姓们又送了不少东西来。
    顾长晋那会才将将醒来,听罢这话,便靠着个迎枕,掀眸看她。
    守住扬州,非我之功。他道。
    男人长发披肩,面色苍白,目光却十分沉静。
    许多人同我一起守住了扬州,有路边的小乞儿,有风月馆里的龟公,甚至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家。
    他看着她,用低沉的声嗓缓缓道:他们让我明白,再是谦卑的躯体,流淌的血液里亦有山河日月。再是柔软的骨头,亦是可撑起家国风霜。
    是以,守住扬州城,非我之功。
    那是个晴雪日,暖融融的日光从支摘窗涌入,男人惯来冷峻的眉眼难得温和。
    花间晨露滴落在指尖,容舒心神微微一颤。
    不过寥寥数语,她眼前仿佛勾勒出了战火烽烟里,无数人守卫故土家园的场景。
    那会她还觉着可惜,可惜不能陪着他在烽烟炮火里坚守故土。
    如今她人倒是在扬州了,只心境却大不一样了。
    她不是与他一起坚守,而是与无数人一起坚守。坚守这片土地也不是因着她是顾长晋的妻子,而是因着她是大胤的百姓。
    再没有哪个瞬间让她如此深刻地意识到,何谓家,何谓国。
    何谓,不啻微芒,造炬成阳。
    容舒不知为何这一世海寇袭城的事会提前发生,只她想,有这么多人一起努力着,这一次,定然会比上一世好。
    至少乌日达提前死了。
    乌日达死去的消息,容舒还是从七信嘴里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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