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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他提醒,陶思悦知道陶先勇翻脸不认人时是什么样子的。
    他可以按着自己的老婆打,可以将房间里的东西砸得四分五裂,可能还会有一些陶思悦不敢想象的过激举动。
    家里唯一能让他在意的只有陶睿明,陶睿明幸福得什么都不懂,有时候让她嫉妒得发疯。
    男人多半是真的有所顾忌,在陶思悦没有回应的情况下,独自威逼利诱地说了许多。直到店长过来提醒要关店,才舔舔干涩的嘴唇,喝了口半冷的咖啡。
    味道焦苦,带着涩意。他扯扯嘴角,对面前的人跟面前的饮料都感到厌恶,在桌上扔下一百块钱后起身离开。
    我觉得活着真没意思。陶思悦平淡地说,活着有什么用呢?生来都是吃不完的苦。
    她唇角的血有点干了,颜色变成暗红。
    我不会分析,也不懂大人到底都是怎么想的,他们总是变化。我无法推测事情的走向,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何况现实根本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在这之前,我做过的最难的题也就是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题,求导、求导,再求导就好了。现实是我只能逃避、再逃避,偏偏还逃避不了。他们都拿着刀在后面逼我,告诉我你不能这样做。
    我在街上走到天黑,那天晚上风特别大,我走不动了,想着反正都要死,不如早点结束也好陶思悦声音渐低下去,布满红色血丝的眼眶泛出水花,冲淡了酸意,随即再也抑制不住,连成串地往下落。
    她很轻地抽了下鼻子,说:是何叔把我拉上来的。
    办公室里的数人下示意看向何川舟,何川舟抱胸的手指不自觉抽搐了下。
    她对这件事情好像还有点印象。
    那天她在学校里差点跟同学打起来,周拓行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吓得心惊胆战。
    新闻的影响太过恶劣,一时半会又分辨不清真相。班主任担心她的性格留在学校会闹出事,让她提前回家跟家长沟通沟通。
    何川舟到家后什么都没说,跟何旭一起吃了晚饭,天黑后写作业时,何旭说有人失踪了,他们派出所的人手不够,他要一起过去帮忙。
    据说最后人是在跨江大桥上找到的。
    何旭没说那个人是陶思悦,不过从那之后消沉了几天,一个多星期没去上班。
    陶思悦带着鼻音小声啜泣道:真站到桥上,我又不敢往下跳了。水面太黑,只有一点点倒映的光,我翻过栏杆,两条腿都在发抖,一点点往外挪,然后坐在边上,坐了一个多小时。
    何旭一出现,陶思悦的精神就崩溃了,她往下一滑,被何旭跟边上的同事及时抓住手。
    一群人涌过来,拽着她的衣服将她往上提,可是栏杆的阻隔让他们使不出力,陶思悦还在不停挣扎。
    同事劝道:小姑娘想点好的,多大点事儿啊?时代不一样了,这算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陶思悦哭着说道:何叔对不起!何叔对不起
    何旭抿着唇角,大概猜到她的对不起是为了什么,只是点点头,说:没关系的。
    对不起,我不懂。她语无伦次地说,为什么?我不明白对不起。
    我懂,我懂。何旭抓紧她的手,扯了个笑容,安慰说,没关系的。
    陶思悦哭得更难过了。
    几人合力把她拉上来,陶思悦跪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呓语似地说着些含糊不清的话。
    何旭从车上拿了条毛毯,盖到她身上,蹲在她面前静静看了片刻,让同事先送她回家。自己走到桥边,靠着栏杆坐下。
    一朋友跟过来,贴着他坐下,看向陶思悦的方向小声道:她跟你说对不起是什么意思?她爸妈今天在派出所那一通闹,她不帮着说句话啊?
    何旭仰着头,长长叹了口气:我没做过坏事,我不怕接受调查。都是大人的错误,难道真的去逼她吗?
    朋友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无奈道:这都什么事儿啊。
    陶思悦对何旭,有景仰、有感激、有依靠,还有更深重的愧疚。
    何旭救过她两次,带着她奢求不到的理解跟宽容,可是依旧改变不了她的人生。
    她在命运嘲弄的推手下,在迷途里不住打转,被两难的选择围困,提不起破釜沉舟的决心,只能自我安慰,一天天掐算着日子,希望所有的一切能尽快过去。
    她天真地认为所有的事情都跟陈旧的日历一样,可以被覆盖,被遗忘。
    何旭善良地肯定了她的想法,让她得以在飘荡不安中获得短暂的喘息之机。
    陶思悦模糊的声线逐渐平稳:因为舆论闹得太大,加上有医院的体检报告,分局开始查这个案子。我不敢说出他的身份,只给了时间。那个年代的执法记录仪刚传进国内,功能还比较单一,不过也清楚记录了当时两人聊天的场景。调查没进行两天,就证实跟何旭确实没有关系。
    韩松山其实也是在帮那个男人做事,一直不依不饶地在背后出力。陶先勇不敢承认事实,一口咬死是警方内部在勾结,捏造证据。韩松山睁眼说瞎话,编造各种谣言散布出去。那时候信息传播途径窄,韩松山跳得高,大家只能看见他的文章,看不到警方的公告。当然,就算看见了也不一定相信。我妈听到周围人的讨论,被他们骗得团团转,我跟她说不是何旭,她完全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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