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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白的光线照出来,空气显得浑浊,蹲在角落假寐的人随之抬起了头。
    何川舟眼皮猛地一跳,有那么短暂的片刻,大脑空了下去,直到电梯门合上都没下一步动作。
    黑影很小心地动了下,花束外层的塑料纸在他怀里被挤压出窸窣的杂音,他大概是蹲久了,起身的姿势不大顺畅,一手撑着墙面站起来,委屈地小声道: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啊?我等你很久了。
    何川舟静静打量着他,迟疑叫道:阿飞?
    王熠飞嘿嘿笑出声来。
    何川舟站了两秒,才想起来要开门。从兜里掏出钥匙,转身对准前面的锁孔。王熠飞熟练地错步过来,用手机给她打光。
    何川舟扭头看他,还是下意识地垂着目光,却只扫见他短袖上的图案,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已经长得比自己高了。
    五官跟脸部线条也变得更硬朗,不过还能看出青春期时的痕迹。
    上次见他,应该是两年前去外省出差,他当时也在那里,约好了一起吃饭但是没来得及。他去超市买了一大袋零食让何川舟在车上吃。
    王熠飞左顾右盼,看着脱落的墙皮,问:你怎么还住在这儿?我以为你早搬走了。
    何川舟正要回答,闻到了一股煎饼的酱香,引得她又多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王熠飞提起被花束挡住的塑料袋,说:本来想请你吃的。可惜凉了。
    他话音刚落,那扇破门终于打开了。
    何川舟退到旁边,借着散溢出来的光线重新打量王熠飞。后者脱下鞋,自觉在鞋柜里翻了翻,没找到多余的拖鞋,只翻出两个鞋套,又重新弯下腰穿鞋。
    她一手按住王熠飞的肩膀,告诉他不用脱鞋,家里已经有几天没打扫了,地板上都是灰。王熠飞于是蹬了蹬鞋跟,直接走进去。
    过了鞋柜,右手侧的墙面上挂着幅何旭的相片。玻璃相框里镶嵌的不是黑白照,而是他年轻时的一张自拍。上头的人笑容灿烂,五官英俊。眼睛被玻璃反出的白光所掩盖,正显得意气风发。
    王熠飞仰头注视,伫立了良久,转过身笑道:何叔原来长这样啊,我都快忘了。比我记忆中的要年轻很多,更帅一点。
    他笑起来的时候,两侧酒窝深陷进去,眼尾向下弯曲,露出跟小时候相似的无辜表情,让何川舟感到一点熟悉。
    何川舟对他的印象更多停留在七年以前,之后虽然草草见过的几面,但都交流不深。总觉得他没长大。
    那时候,何川舟正在B省读大学,一团糟糕的生活总算趋向平静。王熠飞高中毕业,分数只够上一所三本院校。
    可能是不希望何川舟再照顾他,也可能是没有办法继续留在A市,脱离了未成年的禁锢,他迫不及待地选择逃开,走之前担心何川舟阻止,甚至没跟她好好打声招呼。
    开始几年,王熠飞会主动联系何川舟。只是当时科技尚不发达,两人所有的交流都局限在短信的寥寥几字里。
    他偶尔会给何川舟发几张照片,展示自己的新发型。
    后来换了新手机,就开始隔三差五地给她发各种风景照,以及自己画的画,证明自己一个人可以过得好。
    他一直很乖,唯一一次的叛逆出走没想到能持续那么长时间。
    在何川舟愣神的功夫,王熠飞从小仓库里找出了个花瓶,将花一朵朵插进去,装饰好了,两手端着摆到书房前的过道上,双膝跪下,对着何旭的遗照肃穆磕头。
    在他即将磕完第三个时,何川舟静悄悄走到他身后,抬脚踹了过去。
    王熠飞歪着上身回头瞪视,非要将自己的程序庄重走完,往边上挪了挪,认认真真祭拜。
    正常人叩三下,再要么用真正的大礼四跪十二拜,这位朋友也不懂,磕完十个凑了整,终于起来了。
    何川舟已经坐到沙发上,王熠飞安置好花瓶,跟着贴过来。
    两人并肩坐着,因许久不见的生疏而略显沉默。让何川舟回忆起第一次见到王熠飞时,他坐在饭桌前闷不吭声,也是这样不尴不尬的场景。
    再具体,她有点忘了。
    王熠飞一直拿余光打量她,见她出神,忐忑地唤了一声:姐姐。
    何川舟朝他看去。
    那么许久,何川舟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凭她的经验判断,应该是一般短袖上起了线头,裤子颜色发陈,款式简朴。鞋子倒是挺新的,可做工并不精细。
    被她审视的目光扫到,王熠飞有点不大自在地站了起来,在客厅荡了一圈,顺势走向阳台。
    何川舟抽出烟,夹在手指转了两圈,又塞回去。跟着走出去,斜倚在拉合门边,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天边倏然炸起一道红绿色的烟花。
    火光照亮天幕,随着巨响一簇簇迸发,在重重楼影上方更迭消逝。
    王熠飞立即高兴起来,推开窗户,垫脚朝外张望,激动道:这个季节居然还有人在放烟花?!
    紧跟着立即双手合掌,诚恳许愿:希望今年一切顺顺利利,世界和平!
    喲,觉悟还挺高的。
    何川舟说:流火流星你分不清啊?
    王熠飞无所谓地咧嘴笑:反正都是骗人的东西,能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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