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知新散漫的思维迅速聚拢,惊讶中带着忐忑,问:何队,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何川舟漫不经心地道,这蠢货,被人坑了。
邵知新折服于她的定力与包容,一脸钦佩地看着她,就见她拿出手机,慢条斯理地拨了个号码,将手机话筒贴在耳边,等着信号接通。
您干嘛呢?
何川舟说:报警啊。有人造谣。
邵知新:是这样没错,但总觉得有哪里奇怪。
何川舟神色平静地道:工作吧。
这一天班上得众人如坐针毡。大家都没想到何川舟有这样的身世背景,又无法揣测她当下的具体心情,连一句你还好吧?都问不出口,更别提打听事情的真相。
所有人都忧心忡忡,反倒是何川舟最无所谓的模样。
下班时间一到,她是第一个走的。
何川舟驱车从门口出去,观察路况时一眼发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分局门口晃荡。躲在墙后,冒出一个头小心翼翼地朝里张望。
门卫大哥多半是觉得他可疑,站在不远处死死盯着他,谨防他从兜里掏出个什么危险物品来,袭击过路的人。
何川舟降下车窗,偏头示意:上车,送你一趟。
陶睿明今天穿了件黑色短袖,跟视频里的一样,布料不平整,背部有明显的压褶,应该是昨天没来得及换。
被何川舟发现,起先反应有些迟钝,精神不济的脸上拉满了戒备,后来以为她是要服软,腰杆挺直了些,一步蹿到副驾上。
何川舟车速放得缓慢,也没问他要去哪里,等人系好安全带,开门见山抛了个问题:采访你的人是谁?
你认不出来?陶睿明惊讶,说实话,韩松山啊。
何川舟若有所思地点头:嗯。看来他还是不干好事。
说完瞅了眼陶睿明,意味深长地感慨:还挺戏剧性的。
陶睿明不擅长跟她打交道,总觉得她这人有些阴森,让人捉摸不透,沉默了几秒,问: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建议你收手。
我想做什么?何川舟好笑道,这话你应该去问你的好伙伴。
她笑起来的表情泛冷,可能是眼神冰凉,总让人觉得像是一种讽刺。
光逸本来就在动荡,你还迫不及待地给对手递一把刀。你做这个决定之前,问过任何人吗?你不会以为韩松山那种老狐狸主动找上你,是因为同情心泛滥,想要帮你伸张正义吧?
陶睿明阴阳怪气地道:你想挑拨我们?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我不是要说服你相信我。
何川舟顿了顿,想要看他被点醒后的手足无措。也是觉得他太笨了,笨到天真,以致于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人觉得可怜。
是韩松山告诉你,我爸是自杀的?
你想说什么?陶睿明哂笑,难道不是吗?
何川舟拨了下转向灯,驶向最右侧街道。
这个路口的红灯特别长,有一分多钟。上方是一座立交桥,对面的人行横道成Z字形交错,分截成两段。
卡车发着轰鸣的噪音从后方靠近,同车厢里的人却在安静沉默。
她沉默了太长时间,让陶睿明隐约感到不安。
直到车灯转绿,她才扯动着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道:陶睿明,任何人都可以这样说,但是你不行。
她的每个字都很轻,却跟惊雷似地落下来:因为我爸是为了救你妈,失足从顶楼摔下去的。我让你打电话问她,看来你不敢。
她说这句话时,脸上肌肉的走向很僵硬,不过陶睿明并没有发现。
他一瞬间怔住了,瞳孔因错愕而轻微颤动,呼吸也随之停了两秒,等回过神,差点从座椅上蹦起来,激动叫道:不可能!你胡说!
何川舟扭头在他脸上飞速扫了眼:你说谎了,你在采访里说了一个很离谱的谎。你以为水军是我找的,但你似乎忘了谁才是专业做媒体的人。就算韩松山现在不做记者了,他的公司,他手上的人脉,依旧有足够的资源。他略施小计就让你相信他,逼你代表光逸出来发言。因为你是所有人里最笨的一个。陶睿明,你好蠢。
陶睿明全身肌肉绷紧,单手握住横过胸口的安全带,张了张嘴,想反驳她,所有的脑细胞却都在慌乱地思考她话里的意思,跟故障了似的,每次运行到关键的地方就抽成一片空白。
只有何川舟冷酷的声音还在不停往他耳朵里钻:韩松山比你聪明多了。他很会把握舆论走向。这样的手段他玩过许多次,根本不需要还原当年那起案件的真相,不需要任何证据。只要证明你是个撒谎成性、忘恩负义的人,就可以让绝大多数网友相信,当年是你们一家人在说谎。你以为他的主要目标是我,但其实是光逸。
陶睿明想喝止她,喉咙又发不出声音。大脑翻江倒海地搅动着,一会儿思维是连续的,一会儿又莫名飘到另外的细节上去。何川舟说的每一句话都跟巨浪似地拍打着他,使他无法将各种分散的信息完整串联到一起,得出某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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