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蒂低低垂眸,她的情绪似乎一直都非常的冷静,这使得她说出来的话语也像是含了冷漠的意味:你就不怕我将这一切搞砸了?
费利佩沉默下来,他本来一直想避开的问题就这样被夏洛蒂直接揭开,他站立的位置有些巧妙,正是分界线处,一半有阳光投射而下,另一半躲藏在暗中的阴影里,有那么一瞬,他的神色颇为晦涩。
但这样的情绪像是幻影一样转瞬即逝,若非是夏洛蒂观察力惊人,恐怕也不能捕捉到这一刹的不协,很快,他就重新笑了起来,像是放下了一切那样欣悦:那也没有办法,这本来就不是你的责任,我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如果失败了那就失败好了或许这本就是我们该有的命运
夏洛蒂轻哼了一声,她没有恐惧也没有退缩,只是淡淡地说了这样一句话:命运?我故乡那里可从来不信这种东西。
费利佩愣了下,他没想到自己会收到这样的回应。在他的面前,夏洛蒂将明明才刚刚过来的大白鹅给放了出去,将他带回的材料接过,然后,在他怔然的眼神中关上了门:在我没有打开它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我。
这句话回荡在他耳边,他的双脚像是僵住了,无法挪动一步。
门内,夏洛蒂深吸口气,她没有第一时间有所动作。她端端正正地坐在刚才的那把椅子上,脊背挺直,双手放在膝上,闭上了眼睛,将记忆中万灵药的熬制过程仔仔细细地来回预演了七遍。
这是她从前有过的习惯,在做一件事之前,务必将所有有可能的误差掐灭在苗头上。没想到,她睁开眼睛,面色复杂:在穿越了之后,居然还要往实验室中走上一趟。
过去的一些经历她不想再言,只有当行动真正开始了,她才感觉到了这次的不同。没有同行的助手为她记录,没有多余的材料给她试错,一些器材虽然精密,但到底无法精确到毫厘,而且,这一次的结果,关系到的不是项目或课题,而是一城乃至一国人的性命。
她眼波静如深海,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手中材料的处理上。
费利佩在这门外整整站了三日三夜,刚开始的时候,他的侍从骑士皮埃尔还苦苦劝说他休息一会,珍妮也斗胆请他吃点东西,但都没有被他听进去。那只大白鹅先前还傻傻地回去下了一颗金蛋,但等到第二天发现根本进不去房间的时候,它就逐渐狂躁起来,从最开始的踱来踱去,到后面的破坏物品,甚至是给费利佩的小腿啄上了好几口,都不能让它安静下来。
一种奇怪的执拗让费利佩无法安歇,除了眼前门内那件正在进行的事,他忽然觉得,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那么重要。他开始患得患失,自己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一位初见的女巫的身上是否真的正确?她看起来还那么年轻,根本就没经历过多少,承担得起那么大的责任吗?
但她又是那样的特别,她和那些喜欢风花雪月的少女完全不一样,她可以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明白他的心志,并且,还愿意为了他无望的目标贡献自己的力量。甚至是在他自己都开始动摇的时候,她依旧还是那么的坚定
想着想着,费利佩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柔和的笑。
走廊外,一阵嘈杂的脚步的声音忽然传来。费利佩原本还有些昏沉的头脑陡然一清,他沉声喝道:是谁过来了?
机灵的皮埃尔赶忙往外跑去,只过了一小会,他故意放大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陛下!陛下!还请您稍待,殿下他正在换衣,请给他留下点时间!
费利佩!一洪大的嗓门在外面高喊:我的好儿子,为什么这几场的舞会中都不见你的身影,你可知有多少的贵族小姐们都在殷殷期盼你的到来?
快!费利佩动如脱兔,他的眼眸瞬间锐利得像剑,他指挥着珍妮,迅速将书房密室外的幕帘放下,然后,将身上还带有脏污的皮甲褪下,换上一身华丽得贴满了金片的长袖礼服,他抹了一把脸,换上了一副轻浮的表情。
他几步就踏出了门口,右手在背后轻摆,珍妮有些紧张地将房间的门虚虚掩上,做出一副不在意屋内情况的样子。
普罗斯佩罗王是一个身形雄阔,睿智而精明的人,他或许对待平民冷酷而漠视,但这不能否认他拥有广大的远见。在疫病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为自己划分出这样一块孤独却安全的保留地,比起那些到现在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愚蠢之民来说,他简直不要更智慧了!
他穿着一身金红色的大垫肩衣装,这使得他看起来十分强壮坚实,下身是蓬起的短裤和白色紧身裤,是这段时期贵族们最流行的款式,脚上是尖尖的翘头鞋,上面镶着炫彩的宝石,相当夺人眼球。他将右手放在身边臣子的双手上,对方低头弯腰,简直恨不能对待这只手犹如对待自己的心脏。
父王啊,费利佩王子微笑着迎了过来:您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爱米莉夫人居然舍得让您离开她,这真是一件让人感到难以置信的事!
普罗斯佩罗王观察了他一会:昨日的舞会在刚刚才结束,爱米莉她太累了,我让她去休息一会,倒是你,好像这几天都没有看到你,我想想,嗯,是四天、还是五天?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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