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当日在武当山上已有猜测,可这人此话一出,苏梦枕仍不由得微微侧目,去看阿眉的反应。
阿眉听了这话,神色也是有些复杂,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嘴角一笑,道:“我很好,当年说起来,真是要多谢杨左使。若非你几次三番相助,我大概也活不到今日。我还曾经那般对你,现在想来,真是惭愧。”
说着,她将自己一直戴在手上的镯子取下,轻轻一拧,往两边一拉,露出里面的夹层。那是一张薄得如蝉翼一般的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杨逍心头一动,只觉猜到了什么。果然,阿眉将那绢递给他,道:“这东西我虽不知为何会在我家传玉佩中,可既然同你明教有关,交给你也是应该的。”
从头到尾,苏梦枕都不曾往那东西上瞧过一眼,只默默饮茶。杨逍接过秘籍,低头自嘲一笑道:“我当年送你武功心法,那是我甘愿的,用不着你还我人情。”
阿眉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看了苏梦枕一眼。忽又想到自己真是魔怔了,这种事哪能找他帮忙。
她双手握住茶杯,有些尴尬地反复摩挲着。久久不知该如何回答。苏梦枕放下茶杯,轻轻问道:“阿眉,能否帮我问店家要副纸笔,我想写写字。”
杨逍知道,他这是再支开阿眉,可是却没有开口阻拦。毕竟有些话,当着阿眉的面,他也说不出口。
待人离开后,杨逍瞧了一眼苏梦枕清瘦的脸颊,尖锐地问道:“苏公子这病,不知还有几日好活?那丫头瞧着万事不在乎,其实心思极重,只怕到时候难免为阁下的身体费心。”
想到这些年阿眉不停为自己制药试药,苏梦枕心中也是一疼。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淡淡道:“你不必试探我,我同阿眉只是好友,我不会干扰她的选择。”
这和杨逍所想简直天差地别,他不禁仔仔细细打量了苏梦枕一番,冷冷笑道:“苏公子未免太小瞧我杨逍,也太小瞧阿眉了。我喜欢她,自不会因为你的出现而放弃,而她喜不喜欢我,也从不是你说了算。”
“不知苏公子有没有爱过人,若是爱过,你最好瞧瞧自己此刻的模样。一个好友,可不会在我看她时露出那样冰冷的神情。”
杨逍见他又开始咳了起来,不由嘲讽道:“或许这里最蠢的人,不是我杨逍,而是某个连自己心意都弄不清楚的人。”
阿眉远远便听到了苏梦枕的咳嗽声,忙加快脚步。一进屋就见苏梦枕捂着嘴咳得几乎伏在桌案上,忙从袖中瓷瓶里倒出一枚药丸递到他嘴边给他服下。
从头到尾,那关心都显得熟稔而自然。杨逍一直看着,心中微微苦涩,可是面上却不肯露出半分。
他紧紧捏住拳头,好半晌才松开,道:“既然苏公子身体不适,我便不打扰了。阿眉……你能不送送我。”
阿眉看了眼苏梦枕,见他已缓过劲来,便朝着杨逍点点头,同意了。两人并肩走出盛云楼,郎才女貌好不般配,苏梦枕倚着栏杆,望着楼下那对璧人,轻轻咳着。他不禁问自己,他出山真的只是为了报恩?真的只是不忍相熟的这姑娘受伤?
“你喜欢他?”杨逍忽然停住脚步,冷不丁问出这么一句。将阿眉问得一愣,脸上闪过片刻迷茫,随即又泛起层层红晕。
“我……们只是朋友。”她答完,心中竟也觉得有些心虚,可真要说他们之间是那种轰轰烈烈的感情,好像也没有。
“你从前待我时,可没有这般犹豫。”杨逍望着她,虽脸上带着笑,眼中却有些黯然。
“你……”
听罢,阿眉不禁诧异地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话会是从这个不可一世的人嘴里说出。他从来都是霸道又骄傲的,哪里这般服软。
大概是心中不忿,大概是想给那个等了这么多年的自己出气。杨逍忽然低下头神秘道:“你想弄清楚自己和那位苏公子的心思吗?”
还不待她回答,一个温热的吻已落在她脸颊上。她被惊得倒退一步,扬手想要打他。没成想,才抬手,杨逍已到了数丈之外。
他仰天大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此时,忽听身后一声轰响,二楼的栏杆整个掉了下来。店伙计同老板忙出来查看。见自家精雕细琢的栏杆毁了,不禁心疼得捶胸顿足。
阿眉望着那人颤动的背影,知道方才那人定是在楼上将所有事都瞧在眼里。再看看掉落栏杆上那个尚有些清晰的手印,阿眉心头一动,默默掏出银子将钱赔了。
原来……迷茫的人,不止她一个。
半月后,朝廷中隐隐听见一种传闻,说是掌管不少兵马的汝阳王私底下还结交了不少江湖人士,据说有些还有入千军万马取上将首级的本领。只是不知怎的便传进了皇帝的耳朵里,让皇帝大为不悦,还将汝阳王召进宫狠狠骂了一通。
没多久,殿中侍御史家中就来了位客人。那人披着件月白的披风,身姿瘦削挺拔,一双眼睛如盛江海,深不可测。这样的人物,哪怕丢在人堆里,都很难让人不注意。
哈多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冲着来客爽朗一笑道:“苏公子呀,我可是等你好久了!快里面请,里面请……”
屋中已有几位客人坐着,此时见哈多领着个青年人进来,不由大感诧异。可是在场都是人精,知道这时该是什么表现最好。于是众人都喜笑颜开地向两人见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