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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些都不是陆安迪熟悉的范畴。
    所有其他工作我都可以有更合适的人选,甚至顶尖的合作机构, 但接下来的工作, 却只有你才能做。洛伊对她说,我需要你帮我找到这个方案中最关键、最独特、也最有说服力的那种东西。
    他为它付出过许多心思与热情, 从前它只是一个空中楼阁,如今,它却突然有了一线实现的契机。
    他很高兴,这个时候有陆安迪陪在身边。
    陆安迪却不是很确定:你说的那种东西, 可以更详细, 更具体一些吗,比如?
    比如, 对光线的精密控制。你知道, 它影响着建筑的整个氛围。
    陆安迪想起但丁纪念堂给她带来的震撼:用VR来模拟,不会更直观吗?
    洛伊却说:不会,因为计算机只能计算, 却不能感受。但丁纪念堂在VR设备上所呈现的, 只是结果,而不是构思。
    陆安迪明白了。
    在精密的计算之前,首先需要敏锐的体验与感受,而洛伊将这种感受的表达与捕捉过程,都托付于她。
    她很感动, 他真的很看得起她,将她视为同道之人。
    每一座建在北欧的建筑, 都需要考虑室内光线与室外光线的平衡。
    北欧天气严寒,客观上需要少开洞窗以保证外墙的温度,而因为纬度高,太阳光线只能从很低的角度入射,而且方向性很强,未经处理的直射光线会在室内形成大片强烈阴影,如何使室内和室外一样,得到均匀、柔和的光线,就是一个需要精确考量的问题。
    你感受过漫射的雪地,见过笼罩着柔光的雪莲,还有小商山医院那间完全没有阴影与投射的镜室,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陆安迪点头:我尽力试试。
    洛伊对她的信任,来自对彼此审美的了解,也是对她日渐精进的空间理解、逻辑思考的肯定。
    还有合作多时的默契。
    像往常一样,洛伊画出结构,指定质材,陆安迪按理解画出概念图。
    洛伊花很多时间向她解释,那个天窗上的采光锥,是如何在夏至日正午时分日照高度角只有52度的条件下,保证全年光线不会直射室内;那个钻石形玻璃采光器,又是如何将室外光线最大限度地引入室内,再通过石灰华与大理石墙面反射到大厅的每一个角落,让这座建筑成为一个内外一体的纯洁世界。
    没错,这座建筑通体白色,带着北欧童话色彩的纯洁孤傲,必须与周围的冰雪融为一体。
    而这种想象与氛围的表达,正是陆安迪的长处。
    交流过后,大多数时候,她能理解洛伊的想法,但有时也有例外。
    比如说:为什么要设计这样一条过道去大厅?
    这条过道设计得阴暗、狭窄,与大厅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因为先走过这样一个光线微弱、尺度窄小的空间,会让眼睛更敏感,到达更明亮宽敞的大厅时,心理与视觉上的冲击会放大。
    哦,这就是所谓的欲扬先抑?
    陆安迪恍然大悟:那么这些台阶、楼梯,都是同样道理了?
    洛伊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孺子可教!
    跟着拆了一颗巧克力递给她作为奖赏。
    陆安迪嘴里哼了一声,身体却诚实地接过来,正宗瑞士软心巧克力哎,谁让它入口即化,好吃到飞起呢!
    有那个女孩能抗拒巧克力的魔力?
    看着她像小猫一样吃得有滋有味,还会忍不住舔手指,洛伊开心地翘起嘴角,那种笑容,可以令冰雪消融,万物失色。
    但也有不那么开心的时候,现在陆安迪工作起来比他还要卖力,还要投入,有时画起来半天不抬头,也不会去看他。
    这个时候,他就会觉得有些无聊。
    无聊的时候,他会去弹琴。
    陆安迪低着头工作,似乎不受琴声干扰,但他弹完的时候,她却总会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他。
    那淡淡的寂寞,淡淡的惆怅,那一丝若有若无却缠绕于心的缠绵婉转,缭绕着从他指尖间落下的每一个音符,像一个无法抹去的梦。
    穆棱说得不错,他弹得真的很好,是那种能够用指尖攥住你的心的好。
    她一次又一次地听到那种旋律,终于忍不住问:
    这支曲子,叫什么?
    洛伊的眼眸如夜色中的星:
    秋月梧桐。
    难怪九间堂别墅的泳池边种着那么多梧桐树。
    很合适的名字,她说,穆棱一定很喜欢。
    穆棱确实很喜欢,这间别墅里,这个工作台前,也曾无处不是他的痕迹。但此时此刻,洛伊弹这支曲子,却不是为了穆棱。
    你呢?
    我也很喜欢。
    洛伊心中脉脉一动,再抬手,一曲《梅林落英》,仿佛携手漫步梅林,风吹过,有无数花瓣迎风落下。
    在佛罗伦萨的百花圣母大教堂前,你为什么要冲出来替我挡枪?
    也许是为了让你能做出天才的作品。
    如果再问一次,他是不是还会得到同样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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