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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安迪嗯了一声。
    洛伊侧头看去,却只看到半边隐藏在发丝后面的脸,她的右手仍然紧紧握着书包带。
    陆安迪并不想讨论甚至回忆那个地方。
    她在那条暗巷流过血。
    但洛伊没有必要知道。
    五分钟后,他们到了那个孤儿院门前,这里比陆安迪想象的更大,六角形部分其实只是主体建筑的正面,两翼各有耳房,整处建筑进距很深,毗邻的大多是民房,现在都一片黑灯瞎火,有几座的墙上,在夜色中依稀可见大大的拆字。
    这座带着中国教堂风格的白色建筑,有着常见的栏珊铁门,门牌上写着它的名称圣心孤儿院。
    有些建筑,一看就带着历史与故事,比如眼前这一幢。
    伸手触摸墙面,是沙砾般冷硬而粗糙的质感。
    过去十年中,世嘉集团千方百计买下周边房产,旁边就是最后一栋。相信不用再过多久,这里就会启动拆迁,然后将孤儿院进行扩建。我敢肯定,安世镇一定十分重视这个项目。
    这就是他连夜开车过来看一眼的原因?
    陆安迪没有见过安世镇,也无法想象那样的地产大佬与一座孤儿院有什么关系,她猜想可能与慈善有关?
    但这跟沈璧珺有关系吗?
    洛伊抽出那叠照片给傅蕴成的时候,她其实也看到了一眼,就是洛伊在车上递给她的那一张。
    洛伊却淡淡说:没有。
    沈璧珺出现在这里,确实跟世嘉和安世镇没有关系,但她跟这里有其他关系。
    陆安迪不再问,洛伊转身说:走吧。
    陆安迪住的地方和学校都离这里很近,夜已太深,他怕有其他不安全,毕竟这里跟贫民窟差不多。
    陆安迪上车后,给睿姿拨了电话,让她在公寓外面的路口等她,因为有一段路在修,车进不去。
    睿姿一早等在那里,看到陆安迪下车跑过来,一把抱住她:哟,送你回来的是谁?这么没风度,好歹下车把你送到里面啊!
    陆安迪把有些发凉的手塞到她口袋里,赶紧往里走:哦,一个同事,老远送我回来,就不麻烦人家了!
    她手心还有汗渍,在这样一个夜里,她特别不想节外生枝。
    走到楼下,睿姿却突然醒起:我听说某人的座驾就是一辆奥迪A8,我去,外面不会就是那位高岭之花吧,我一定要去看看!
    陆安迪连拉带哄:也就普通人一个,再说人家都走了,真想看,改天你来我们公司看个饱好啦。
    洛伊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起动车子退了出去。
    其实他不是不想送她,而是陆安迪下车实在太快,走得也实在太快,好像他见不得人似的。
    这样被人嫌弃的机会,还真的不多。
    .
    沈璧珺在等人。
    在被标榜为高尚小区的星河湾高层住宅里 ,她对着一桌自己亲手下厨操刀的精致菜肴,开了一瓶红酒,斟满两个酒杯。
    今天是她的生日,傅蕴成本该早就在这里的,但直到十一点,他还没有出现。
    但他肯定会来,无论多晚。
    她笃定地点了一根烟,烟圈飘出阳台,飘向这个灯光比星光璀璨的城市。要在这样的城市拥有一席之地,真的很不容易,幸好她很快就要做到了。
    这是她应得的。
    她从小出类拔萃,读的是重点小学,重点中学,无论在哪里,成绩从来没有落过前三,各种比赛奖项拿到手软。她还能写一手有模有样的书法,围棋有段位,四岁开始学舞蹈,五岁开始弹古筝,那首被业余者称为神曲的《溟山》,她能弹出老师差不多的味道。
    一句话,她品学兼优,多才多艺,是别人家的孩子。
    因为她心高气傲,不愿意与那些平庸的同学为伍,别人就觉得她带着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世界,有多么大的缺陷。
    她的父亲是个单位水电工,母亲在商场里当保洁员,父母生活节俭,去市场买菜一毛钱都要讨价还价,却在她的教育培养上大方得过分,各补习班随便报,各种兴趣班随便上,她默默接受了他们的付出,同时也承受着不可言说的压力。
    她的内心总有一个声音:她只是一只丑小鸭,只不过在一个充满丑小鸭的地方,披着一张比较像天鹅的皮而已。
    当她离开那个八线小城市,到省里比赛的时候,这张皮被撕了下来:她遇到了一个男孩,他穿着雪白的衬衣,打着黑色的领结,脖子像天鹅一样修长,当他优雅地扬起起下颌,琴弓像丝绒般滑过橡木小提琴,缓缓奏响贝多芬与圣桑的奏鸣曲,排演厅里的伴奏团恍如背景,她的心忽然像被一道光击穿。
    多年以后,当她第一次有机会参加纽约上东城豪宅里的宴会时,也曾有过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衣冠楚楚的俊美青年,目光优雅而冷漠地掠过她的脸庞,徐徐流向那些身份矜贵的客人。
    即便为了这样浮光流影的一瞥,她也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和代价。
    她不会忘记,父母第一次为她请了昂贵的外教练习口语,为了将对方免费多留一刻,多说一会话,卖力地做了一桌成本低廉的菜,盛情邀请对方一起吃饭,说这是中国人的传统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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